前言开新能源车的人,多少都有过这些顾虑:冬天续航掉一半、充电要等半小时、担心电池磕碰起火。现在快充和智能驾驶虽解决了部分问题,但真正能根治这些痛点的,...
2025-10-14 0
什么是我们这个时代最稀缺的生产力?是算力,是资本,还是颠覆性的商业模式?
或许都不是。在一个万物皆可被量化、被计算、被预测的时代,最稀缺的,可能是一种看似不合时宜的品质——天真。
这种天真,并非不谙世事的蒙昧,而是赤子之心的顽固与确信。它基于内心最深处的情感投射、和对亲人追思的潸然泪下。它选择的,是拉长时间维度后,那条唯一通向本质的道路。
众擎创始人赵同阳,就是这样一个“天真”的样本。
他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一个因科幻电影而萌生梦想的少年,却投身于一个需要数十年积累的硬核产业;一个因个人情感执念而开启事业的造梦者,却必须用最冷酷的测试,去淬炼一个温暖的机器灵魂。他的创业起点,是一个被他反复提及的词——天真,而他抵达的终点,却可能是具身智能时代最深刻的商业洞察。
今天,通过我们的对话,也许可以为你揭开这位具身赛道新星的另一面。看看他如何靠天真,造就了最具颠覆性的生产力。
一个天真的起点
一切的起点,都源于最纯粹的相信。
小时候的赵同阳,痴迷于科幻电影和物理世界。他相信《终结者》里坚不可摧的机器骨架终将成为现实,也相信《人工智能》里机器小孩的情感求索是未来的图景。这种相信,毫无保留,甚至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莽撞。早在上学前,他就对物理世界充满了原始的好奇,常常拿着磁铁,感受那股看不见的吸引力,反复追问“为什么这样子?为什么那样子?”这份孩童式的好奇,与科幻电影带来的心灵冲击交织在一起,最终汇成了一句定论:“那个时候我们就认为未来应该是这样子的,并且一定能做得到。”
当他决定投身机器人事业时,这份相信被他毫无保留地带入了现实世界,他天真地认为,六个月就足够了。
“天真带来的就是无知无畏,那么就是敢去做了。”他笑着回忆。现实当然没有那么简单,第一个六个月过去,他发现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但他没有动摇,只是简单地告诉自己,“再过6个月一定可以”。就这样,一个又一个六个月接踵而至,时间最终在一个个轮回中被拉长,定格在了近十年。但正是这份最初的无知无畏,让他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并在漫长的研发周期里,从未怀疑过终点的存在。
如果说,科幻电影点燃了那颗天真的火种,那么亲人的离世,则让这团火焰燃烧得更为炽热和执着。他的母亲在四十多岁时不幸离世,这让赵同阳第一次深刻地思考生命的脆弱与永恒。作为一个学习自动化出身的理工男,他萌生了一个在旁人看来有点不切实际的念头——用机器人延续生命。
“我想让生命永恒。”这不是一个经过市场调研和商业论证的结论,而是一个儿子最朴素、最深沉的情感投射。“机器人有个好处,它的生命是永恒的,它可以十年八年换一个躯体,但是它的灵魂可以一直保存,它的记忆可以一直保存。”
正是这份来自对亲人的情感思念,为众擎机器人的事业注入了最独特的动人基因。
它决定了这家公司所追求的不仅仅是机械效率的提升,还有对生命感的无限趋近。这是一种非商业的、源于情感的初心,却在无形中,为公司未来的所有商业决策,锚定了一个最坚固、最独特的价值原点。
最朴素的产品哲学:把他当人看
有了最原始的目标,那该如何把它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产品力?赵同阳的答案,藏在一个颠覆行业的认知里。
在全球人形机器人行业,几乎都遵循着一个约定俗成的范式——机器人走路,就应该是“弯着腿、屈着膝、小碎步”。这被认为是最稳定、最安全、最符合机器工程学的选择。无数顶尖的实验室和商业公司,都在这条现实而理性的道路上进行着微小的优化。
但赵同阳和他的团队,却觉得这种姿态很糟糕。
“我们把他当人看,不是把他当机器看。”
这句看似简单的话,背后是一种极度“天真”的产品哲学。在一个以机器为本的行业里,他固执地选择了以人为本。他认为,机器只需要移动,但人需要优美、需要舒展、需要有气势。他拒绝接受那个看似合理的行业标准,只因为它不像人。
但也是这种坚持,倒逼团队从底层算法到硬件结构进行了一次彻底的革命。2023年10月,当众擎机器人迈着大步流星的步伐走向世界时,它不仅展示了一项技术突破,更宣告了一种产品哲学的胜利:最天真的直觉,有时恰恰是最深刻的洞察。
为了抵达这份像人的温暖,团队必须经历最冰冷的过程。
他们将一个个造价不菲的机器人原型“虐待”式地推倒、锤击,以获取最极限的体能数据。那些摔得支离破碎的机器人,被赵同阳称为“最早的牺牲者”。这种看似矛盾的行为背后,是天真的一体两面:为了那个至善至美的像人的目标,必须承受通往目标之路上最残酷无情的试炼。
这场试炼的巅峰,是全球首个前空翻的实现。
这并非炫技,而是对过去无数次试错的验证。“我们一直在挑战我们自己的设计的极限,也挑战机器人的极限”,赵同阳解释道。前空翻对爆发力和运算速度的要求远超后空翻,它需要在空中一秒钟内调整近1000次姿态,而人类的反应极限只能做到100次。当被问及这个动作的代价时,他的回答充满了时间的厚重感:“花费了我们两个多月时间,但是花费了我们将近十年才做得到。这十年没有一天是白费的。”
如今,这场极限挑战还在继续。众擎计划在年底举办一场真正的机器人格斗大赛。
这同样源于“把他当人看”的哲学——他们希望机器人未来能像保镖一样保护人类。
而格斗,正是对这种终极体能的最好检验。
以天真对冲长期艰险
当这份天真从产品研发延伸到商业世界,它就变成了一种对行业短视风气的有力对抗。
面对投资人“机器人没有投资价值”的公开质疑,赵同阳选择了罕见的公开回应。这并非出于意气用事,而是一种“天真”的使命感。他忧虑于整个社会的急功近利,他认为,真正的核心科技,需要十年乃至更长时间的沉淀。
“当每个人都追求短平快而不追求未来,那么我们会有无数被海外卡脖子的一些东西。”这句话,道出了他对产业规律最朴素的敬畏。
“我们自己的做法是先把体能先做好,机器人它能更进一步的让人类躺平,因为机器人最擅长做的就是苦活累活脏活这种重复的活,工具属性它最擅长。”“但机器人要真正替代人类去做一些事,首先你要比人成本更低,这是商业的基本逻辑。想要达到降本增效,我们需要把它的本体做的更强壮,让它的寿命更长。而实现这些的前提,恰恰急不来的。”
他坚信,一个行业的发展,根本不是由谁说了几句话就能决定的。只要是对社会有正能量、能让行业更好发展的事,他照样会站出来。
这份坚守,同样体现在他对公司价值的定义上。他反复向团队强调,“80%的成本在制造本体上,但80%的价值是在软件上。”他警惕公司滑向生产制造业的这种低端活法,因为在他的设想里,机器人的躯壳(本体)只是载体,真正的核心是赋予其智慧与情感的灵魂(软件)。他希望,未来的机器人都是带有灵魂的。
这种对速成论的对抗,本质上是因为,他深知这是两种时间维度的竞争。
一种是在资本要求的季度、年度财报里,追求线性增长;另一种,则是在一个天真的梦想家心中,以十年为单位,追求指数级的质变。赵同阳坚定地选择了后者。
即便如此,他也为这份天真的理想,规划了清晰而理性的商业化路径。
他预测,一年多之内,机器人就可以在商场等场景提供简单的问询服务;两到三年内,则可以进入工厂从事搬运、分拣,甚至承担外卖快递等跑腿工作。他的目标是在三年内实现5到10万台的年出货量。面对目前已经接到的一两千台订单,他却主动限制接单,只交付三百多台,理由是“不要给现有的这些工程师们造成太大压力”,因为技术还需要突破,要先把技术高度做出来。
这种克制,恰恰是长期主义者最鲜明的特质。
成熟的创业者懂得守护天真
一个创业者的成熟,不是抛弃天真,而是学会如何守护天真。
赵同阳认为,创业初期最大的功课,是“要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一个天真的人,并非一个无知的人。恰恰相反,因为目标足够远大和“不切实际”,他才对自己当下的能力,有着更为清醒和紧迫的认知。
为了填补能力上的欠缺,他用一种近乎苦行僧的方式,开启了自我进化。赵同阳每天都会记录自己的不足。他向我展示了手机备忘录里记录下的339条关于自己的反思。这些记录正是他最宝贵的时间财富。
这份自觉,在他离开前东家小鹏汽车时,也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由衷感谢那段经历让他快速成长,但也敏锐地意识到了两种文化的根本冲突。大公司要爱惜羽毛,产品不够完美不能发布;而他信奉的,是创业公司“光秃秃”的、“小步快跑”的试错哲学。他要守护的,是那种允许不完美、鼓励快速试错的组织氛围,因为他深知,那才是创新最重要的土壤。
而这份自觉,同样体现在他面对行业竞争时的坦诚上。他与宇树科技的王兴兴早在2016年便在网络相识。赵同阳做双足,王兴兴做四足,赵同阳甚至还动过把他招入麾下的念头。
如今,他们在人形机器人的赛道上狭路相逢,面对宇树科技120亿的估值,赵同阳坦然承认自己公司45亿的差距。“过去的三个月他至少领先了我们三个月,”他毫不避讳地指出技术上的落后,并承认对方在商业化上领先了自己数年之久。这种坦诚,并非示弱,而是对现实最清醒的认知。他将王兴兴称为“一个真正的对手”,并感慨“能坚持十年的老战友不多了”。
这种自觉更体现在他对生命和人性的思考上。因为母亲的逝世,让他梦想创造出永生的生命,从而开启机器人的无限探索。但当被问及未来条件成熟,是否会做一个还原母亲的机器人时,他眼眶湿润,几度哽咽。但还是坚定回答不会:“因为有些人错过就错过了,失去就失去了,不可能回来,留在你脑海里面才最真实的”。
从一个凭直觉相信的少年,到一个清醒地、有方法论地去守护这份相信的创始人,赵同阳完成自身和机器人的进化。他依然天真,但这份天真,已经百炼成钢。
吴婷:这是PM01,前空翻的那个?
赵同阳:对对,就是这个。
吴婷:前空翻意味着什么呢?
赵同阳:前空翻,人类都很难做得到。我们想想机器人它的爆发力,它的体能,刚才说我们要做体力活,我们希望它体能很棒,但是它到底有多棒?作为我们研发者,我们一直在挑战我们自己的设计的极限,也挑战机器人的极限。
吴婷:它跟后空翻哪个更厉害?
赵同阳:都是在不同的维度,去测试它的极限能力,没有说谁更厉害。很多人能做到后空翻,但是前空翻很少人能做得到,一是爆发力要足够强,二是它的运算速度要足够快,还要调整姿态,它在空中一秒钟要调整将近1000次。人类反应速度只有10毫秒,它只能调整100次。所以机器人在某些方面,我们想证明它调整能力是否能做到像人一样,是否能做到超越人类。
吴婷:这是一个最贵的前空翻,这一翻要花费多少?
赵同阳:花费了我们两个多月时间,但是花费了我们将近十年才做得到,这十年没有一天是白费的。我们用了十年,才做到全球第一个前空翻的。
吴婷:我看你前空翻之后又想挑战更狠的,要开始做格斗了。就是它需要及时反应,而不是说我设定好一个程序就可以了。你怎么会想到做一个格斗大赛这么有挑战的事情?
赵同阳:首先格斗我们在去年都提出来了,但是我们的友商他们人多,先开始往前面走一步,但是个头比较矮,我们希望格斗不是小孩子的游戏。
吴婷:它(PM01)现在可以打了吗?
赵同阳:我们规划是在12月份,组建一场真正的格斗。身高可能一米七,一米八左右,打起来火花四溅。在机器人几大定律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你要保护人类,我们希望它像保镖一样,在后面生活中,当你受到攻击或者受到不公平的时候,它能挺身而出。所以说我们为什么去做格斗这个事?它对人类是有意义的。另外格斗能体现出极强的,只有体能做到极致,它才配格斗。也遵循了我们先把体能做到极致这个事,也是一个有价值的事。
吴婷:你是要发起不同品牌之间的打架,是吧?打群架?
赵同阳:是的,就像美国的WWE、中国的武林风,还有UFC,就是那种自由搏击,自由格斗的。有些人会说,你们这些家伙好像从为人民服务逐渐变成一个娱乐类的。娱乐照样能给人带来价值,包括情绪价值,你把它做到极致就是成功。
吴婷:这(PM01)是这屋里最能干的一个。
赵同阳:是的,但是那个机器人(SE01)是让我们在全球与众不同的,在去年10月24号的时候,它在外面走,简直整个行业都沸腾了,机器原来能做到这么酷。
吴婷:它(SE01)首先是多了灵巧手,然后个头也更大。
赵同阳:是,这个是专业版的,售价稍微略高一点,在十几万,那个(PM01)的话价格低一点,可能最便宜能做到8万多。但是后面我们希望不要做太多,因为会分散你的精力,一定要聚焦在一到两款产品上。有时候你会发现我们为什么做这么多?其实创业过程中有一大堆的坑,因此你需要快速迭代和试错,这是为什么我们做了四五款的一个原因,其实我们还有机器狗的那一款。
吴婷:所以你和王兴兴又交汇了,对不对?
赵同阳:是没错,哈哈哈。就互相跨领域了,没有说哪个行业是属于他自己的。
吴婷:好像这个行业里,各种因缘际会你还有蛮多的,听说你2016年在“阿莫”技术论坛上找人探讨机器人技术,结果跟你聊的是王兴兴,是吧?那个时候你们俩都是nobody,但是今天你们都是闪亮的星。你们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结下友谊的吗?
赵同阳:那时候我们开始认识,我说我在做双足,他说他在做四足,幸好我们不是对手,两个领域。但十年之后又在同一个领域。
吴婷:那时候是有说要一起创业吗?
赵同阳:那个时候我想把他招进来,但是他只想做四足,也是追求极致的一些人,我觉得和我们是同一类的人,我们都坚持了十年,能坚持十年的老战友不多了。哇一个真正的对手,挺棒的。
吴婷:他已经120亿估值了。
赵同阳:没错,其实他值更多的钱。
吴婷:你觉得他比你领先多少?
赵同阳:有一段时间我们基本上打平了,甚至我们比他高,过去的三个月,他至少领先了我们三个月时间,在技术高度上。
吴婷:你现在是45亿的估值,是吧?45亿估值,和120亿估值,中间差三个月。
赵同阳:没错,但这是技术上的。技术归技术,另外商业上他至少做了6年的商业,我们只有六个月的商业,所以在商业这一块我们还要追赶他们,在这一块我们至少要落后一年的时间。
吴婷:那我们量化地说一下这件事情,你什么时候能到120个亿的估值?
赵同阳:我们希望我们团队的研发能力、产品能力,还有潜力加上商业落地能力,在明年这个时候能做到150亿-200亿的估值,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上市之前的最后一次融资。你不能一直追求资金这些东西,应该把更多精力放在产品上,放在商业化落地上。
吴婷:评估什么时候能打平?
赵同阳:我们尽量做到两年之内能打平,保守估计三年之内我们能有盈利,我们团队的一个与众不同,就是我们在细节上的一些打磨会非常厉害。我们第一次出镜应该是去年10月24号,机器人第一个走出了自然步态。以前的机器人都弯着腿,曲着膝,小碎步,在那走,20年、30年都是这样子。而我们第一次让机器人走得像人一样,大步流星地走。
为什么做成这样?是因为我们把他当人看,不是把他当机器看。机器只需要移动就行了,不需要优美,但是我们觉得很糟糕。所以说不要接受平庸,不要接受现状,敢于提出挑战,这是我们跟很多团队不一样的。
吴婷:我觉得他们还是缺了点天真。
赵同阳: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缺,至少是我们这个团队和很多团队不太一样的,是我们对产品细节方面有极致追求,并且我们把他当人看,真正在做机器人“人”的那一部分,而不仅仅是机器那一部分。
吴婷:做手机的都在做整车,做整车的都在做机器人,第三条曲线。
赵同阳:是的,正是因为有这些相关产业的发展,对机器人再次占领行业中的顶端,我是非常有信心的。
吴婷:你怎么保证自己始终处在第一梯队?
赵同阳:就是对产品的差异化和极致的追求,还有创新,这是能活下去的根本,还有就是你团队的战斗力永远不要弱。
吴婷:最近还有蛮多话题的,朱啸虎怼了整个机器人行业,说什么没有投资价值,看不到变现什么的。可能大家都没想到你会跳出来反驳,然后他又跳出来说创业者不要跟投资人吵架什么的。你现在会后悔说出来怼他了吗?
赵同阳:好像做过的事从来不会后悔的。生命中可能会跟一些人争吵,但过去就过去了,站在不同的观察角度,其实有不同的看法。我只是表达出来我自己的看法。
吴婷:他讲完之后我发现(机器人行业)热度好像是下来了一点,我不知道你的体感是怎么样的。
赵同阳:一个行业的发展不是说谁说了几句话,就会让这个行业的热度下降。我倒没有感觉到下降,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对这个行业也没有任何影响,反而好像更火热了。
吴婷:其实我还熟悉一个蛮早的先行者,就是优必选,我在八年前跟他做的这种对话访谈,那个时候他更是被很多人不理解、否定。然后他说,可能他们想象不到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应该是卖掉了三套房,创业有这样一个历程。你是不是也经历过这样,所有人不理解,然后各种卖房创业的过程?
赵同阳:其实对我们创业来说,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因为你知道这是你想做的,如果你认为这个行业能给未来带来特别大的改变,那么你就去坚持它,不要在乎别人说的。
吴婷:那你做这个东西,最早是怎么想的?最早是源于什么,让你就想做这件事?
赵同阳:小时候我们看过一些科幻片,给你带来很大冲击,《终结者》那部电影给你带来视觉的冲击,另外一部就比较感人了,《人工智能》的一个机器小孩追求人世间的母爱,在心灵上给你造成冲击。那个时候我们就认为未来应该是这样子的,并且一定能做得到。
吴婷:那最早的种子是种在什么时候?
赵同阳:其实我非常小的时候,没有上学的时候,我经常就会拿着一些磁铁,那些磁铁之间会有吸引力,就对物理的世界会感觉到,为什么这样的,为什么那样的。第二是,太天真,相信那些科幻片里的东西是可以成为现实的,没理由地相信这个事会发生。
吴婷:你觉得天真在你后面的创业过程当中,带给你的这种信念,帮你克服过哪些困难?
赵同阳:2016年我开始做的时候,天真到我认为6个月就可以把它做出来。天真带来的就是无知无畏,那么就是敢去做。做了6个月的时候,我认为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我就认为再过6个月一定可以,然后就这样子,6个月,个月,就坚持了10年。所以说如果没有当初这种天真的想法,这种无知无畏的感觉,其实很难走到现在。
吴婷:你说到这我有点理解为什么偏偏是你跳出来,其实你也没有很严厉地去怼,只是说天真地把自己的一些真实想法和盘托出,为行业发声了。别人都没有做这个事情。那后面要是再有投资人说点跟你想法不太一样的,你还会再跳出来吗?还会这样天真吗?
赵同阳:科技它是需要十年八年的沉淀的。而如果投资圈和资本界都是只追求两三年就能产生价值的东西,那十年八年的东西就没法往下坚持,对中国的发展是没有帮助的。当每个人都追求短平快而不注重未来,那么我们会有无数被海外卡脖子的东西。
吴婷:所以你还会保持天真在这件事情上。
赵同阳:没错,如果有一些你发现对社会有正能量的东西,让这个行业能更好地发展,那么我照样会站出来。
吴婷:你觉得人形机器人后面的发展中,最重要的那几个节点是什么?以及,都会在什么时间come true?
赵同阳:我们自己的做法是先把体能做好,机器人能更进一步地让人类躺平,因为机器人最擅长做的就是苦活、累活、脏活、重复的活,工具属性它是最擅长的,它也不介意。你要替代人类去做一些事,首先你要比人成本更低,这是商业的基本逻辑。那么在这个时候,第一个任务是降本增效,我们要需要把它的本体做得更强壮,让它的寿命更长,我们经常就带到外面很暴力地去踹它,用锤子去敲它,摔坏了,可能脑袋都摔掉了,胳膊都摔断了,很多人感觉到,哇你为什么虐待它?
吴婷:看起来如此像一个人,就会有怜悯之心。
赵同阳:对,它们就会成为最早的牺牲者,报废品。没办法,我们为了得到第一手数据,就像工程师说的,作为工具属性,一定要皮实。
吴婷:你刚刚说到第一阶段要看体能,我相信到格斗比赛就不是体能了。那体能之后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赵同阳:就是智能。其实智能我们在同步做的,接下来就是要把机器的情商和智商同样练到极致。只把智商练到极致,它永远只是个工具,情商智商足够高的时候,人们才会认同它是我们其中的一员,才能帮我们做更多的一些事。
其实从下半年开始,我们大量人员的投入都在智能这一块。智能我认为才是这个行业中的灵魂。我们内部,我经常跟他们灌输一个逻辑:80%的成本在制造本体上,但80%的价值是在软件上。千万不要把这么高大上的事做成了一个生产制造业,这是最低端的一个活法,我们希望除了具有工具属性,能帮人做些事,另外希望它具有人的一些属性。
吴婷:那如果有一天AGI时代到来了,像《西部世界》里的场景一样,大家能够自主地学习,拥有记忆,不断地自主学习,自己生成情绪,这种时代会到来吗?
赵同阳:会,我认为这个时代会到来,但是时代到来之前,先是虚拟的一些情绪,就是人类指定的一些情绪,但是会有像你刚才说的AGI时代到来之后,它自己会给自己编程,让自己的性格不受人类控制了。
吴婷:你设想过那个时候的世界吗?
赵同阳:想过,这相当于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就像你电脑中出现了一段病毒,让你整个系统是错乱的,或者是对人类有极其大危害的,这个事情也会发生。所以说我希望一切都是受控的。
吴婷:我们怎么提前去控制这一切?
赵同阳:其实这个事情很难控制,肯定会发生。
吴婷:你觉得会在什么节点到来?
赵同阳:悲观来说,20年之内肯定会产生,乐观来说,10年之内会产生。马斯克比我乐观多了,他认为5年。为什么我把这种不好的事情还当成乐观去说呢?是因为那个时候会有一种新的生命给到人类,它也许能给我们带来很大的价值。这也是我比较乐观、比较天真的一方面,我们认为它能给人带来更多正向的,大于它负面的一些东西,所以对这个事情我是拥抱的。
吴婷:那就意味着在你天真的世界里,你设想的机器人未来可能比人更优秀,可能也会有嫉妒,也会有愤怒这些情绪,那对人类的威胁会有吗?
赵同阳:我觉得机器人,更多是有一些正能量的东西。
吴婷:你怎么控制?
赵同阳:我们会调节它各方面的参数,几乎是你理想中的男朋友或女朋友,你可以按照自己想象中的,去定制你想要的属性和人格。
吴婷:人形机器人的诞生,它的生产研发或者说供应链,会有哪几个大的模块、板块吗?
赵同阳:首先是基础材料上,包括轻量化材料上,铝合金、镁合金,还有一些类似PEEK料那种高强度工程塑料,它比铝还要再轻一半,包括强度很高的钛合金,还有稀土材料,再加上铜、半导体那种硅片之类的。材料大类至少有二三十种。
再下来是零部件类的,包括电机、减速机、控制器、通讯芯片、线缆、新能源电池,尤其电池这一块,续航五六个小时,像人一样,吃一次饭可以干五六个小时的活。减速器上,如何用最先进的减速器,包括行星的、谐波的、直线推杆的、RV的,都分别有不同的特性。另外关于轻量化,最早的时候我们这样一个机型要100多公斤,身子太重了就意味着太耗电了,需要的能量很大。还有包括它的一些轴承,像这些核心零部件都是蛮重要的。还有半导体类的,还有传感器类的,它们在某些方面是卡脖子的。
吴婷:被卡脖子了怎么办?
赵同阳:半导体行业也有像华为、地平线、沐曦科技等等一些企业在发力,也有一些替代品。另外是在传感器的,人身上一切都是传感器,没有视觉就相当于瞎子,没有听觉就相当于聋子,没有触觉就是个木头人。
吴婷:这是你想要去发力的事情。
赵同阳:没错,结合全球最顶尖的视觉公司,跟他们一起联合开发我们想要的。现在的机器人你会发现浑身都是摄像头,我们希望慢慢收敛到像人一样,只需要两个眼球,一切都能做到极致。另外还要方便量产,价格成本还要控制得极致低,其实挺难的。但这几年的发展,你会发现它从以前的500万到现在几万块钱,已经降了很多了。
吴婷:你希望最低降到多少?三年之内。
赵同阳:真正能帮人做事的,成本能在5万到7万之间。
吴婷:5万到7万,这么精确。
赵同阳:成本,这是成本,但是刚才说了,我们真不希望这个行业成为拼价格的一个行业。
吴婷:我听到很多业内人士的说法,说人形机器人什么时候能够批量地实现商业化这件事情,他们的说法都是五年以后,这个“以后”意味着不知道以后的哪一年,因为人形太复杂了。你怎么看这个节点?
赵同阳:随着现在成本的降低,性能的提升,还有软件算法的提升,它能做到工具属性,能帮人先做一些事情,这个我们认为一年多基本上就可以实现了。在一些商场,你去问哪里有卖什么衣服的,哪有什么好吃的,然后它可以带领你去那里,这完全可以实现。
像这种场景有多少,全球的话我认为有百万台的需求量,至少也是几十万起步的。简单服务,先从简单场景开始做起,随着场景会更大地扩展的话,比如说两到三年,会在工厂里面搬运了、分拣了,再接下来像外卖、快递这种跑腿类的,机器人完全都可以做得到。内部规划是在三年之内,一年的出货量是5万台到10万台。
吴婷:新能源车在很卷的时候卖一台亏一台,机器人是什么样的?
赵同阳:不会亏钱。
吴婷:说说你的创业的经历吧,失败的,成功的,收购的,和小鹏联合的,然后直到今天。
赵同阳:这几年我认为只创了两次业,甚至只创了一次业。虽然说中间公司被收购过,因为资金问题断裂死过,但是方向从来没有变过,一直干机器人。
吴婷:所以你当时被何小鹏收购,你们一起做鹏行智能,不是你心里特别情愿的一件事情?
赵同阳:不,是我很情愿的。为什么?因为何小鹏他帮了我太多的忙,让我从一个小平台到一个大平台,一个转变。每天push我很多很多事情,那三年几乎在鞭打着我成长。
吴婷:但是你进去第一天就知道,有一天你还是会要自己出来实现梦想?
赵同阳:没有,那一天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好好地在一起,一起去做这件很大的事。
吴婷:后来怎么就离开了,他也放你了?
赵同阳:后来的话,就是因为汽车有汽车的做法,他们会用更大规模的一些体系去做这个事。而机器人有机器人的做法,就是说我们今天可以接受不完美,今天做出来之后我可以立马往市场去销售,去验证我们的技术,验证我们的团队,小步快跑的方式。而在汽车行业去做,他不足够优秀,他就不放出来,可能三年、五年都不放出来。
吴婷:主要小鹏品牌太大了,要爱惜羽毛,不敢做这些试错的事。
赵同阳:没错,所有大公司都是太过于爱惜羽毛了,创业就应该接受,什么羽毛不羽毛的,刚开始就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的。
吴婷:还是要享受一下那个光脚的感觉,但是小鹏是穿鞋的。
赵同阳:在你最早的时候你要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可以这么说,你要意识到自己的一些能力缺失,你才能成长。
吴婷:天真而无能。
赵同阳:对,刚开始你要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很差劲,一定要意识到,而不是说无所不能,那时候你会很糟糕,你不会成长。
吴婷:其实这个行业是对人的认知要求很高的,我还蛮想跟你探讨一个话题,你看王兴兴之前被一个投资人拒,后来那个投资人公开反思,说我当年就是觉得他不是名校毕业的,所以拒了,那我今天表示非常后悔。那我想问你,你觉得学历这个事,和学习能力这个事,包括创业成功这个事,它们之间的关联是什么?
赵同阳:学历不代表能力,因为你现在的能力并不代表你未来的能力。很多员工是可以有短板的,因为有其他人把它补齐,但你作为创始人,不能有特别短的一个短板,你都需要全面组建,有短板就意味着你很难存活,都是需要不停地学习,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我已经记录了300多条自己的不足,已经到了339条了。
吴婷:应该来我们嘉宾派学习,我们就是反思这个理念非常强的,现场要反思,回去要去做。
赵同阳:然后这些反思是因为你碰到了事了,别人告诉你的东西永远是学不到的。
吴婷:教育你的永远是南墙。
赵同阳:永远是南墙,这些东西是我自己碰到过的。
吴婷:那我们交流到现在,有没有哪些让你觉得今天晚上要记下来的?
赵同阳:我跟你说一件事,就是我看了你给我列的那些,非常详细,有很多细节问题,连我自己都没有观察得那么细,而你们这么强的总结能力,有些是表象,有些深入的东西,方方面面面俱到,你们能做到这是挺棒的。这可能是要给我下面的同学分享的,作为一个非业内人士,他们都能总结到你公司以前、现在和未来有哪些风险,有哪些需要更进一步落实的,我觉得你们的精细化作业能力非常强。你们能分析得这么细,我还是蛮惊讶的。
吴婷:有个问题我会问所有的创业者,就是如果有一天你的公司倒下了,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赵同阳:更多的话是从自身上找原因,是因为自己不够强。首先你要觉得,领导肯定不够强,再接下来才是你的团队不够强,最后才是环境有问题,所以说永远从自身上找原因是最有效的。当你自己的能力或者心力不足的时候,你很难承受更大的财富,或者更大的地位。你的修行够不够?修行足够的话你才能接受,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和资金进来。
吴婷:你现在创业过程中,还会回想起你当时的那个初心吗?会在哪些瞬间想到?
赵同阳:不是每个瞬间,我几乎每天都在想,因为我现在的生活,睁开眼睛,剩下就是干活,都是往人形机器人这个方向发展,一直在这个路上。
吴婷:我听到的一个故事,就是你的一个天真的梦想,因为有亲人的离世,让你期望能够创造出有永生的生命,所以开始做机器人。
赵同阳:对,我妈应该是在43岁,44岁的时候不小心就去世了,让我感觉到人的生命很璀璨,但很短暂。因为我学自动化的,所以我就想让生命永恒,而机器人有个好处,它可以十年八年换一个躯体,但是它的灵魂可以一直保存,它的记忆可以一直保存。
吴婷:是那个时候真正开始发愿,要创业做这件事情吗?
赵同阳:差不多,我们要做一些与人生、与生命,与亲情相关的一些东西。那么机器人好像是最好的一个选择吧。
吴婷:你觉得如果有一天你的产品和技术相对比较成熟,到可以实现某种程度的永生的时候,你会做一个你妈妈的样子吗?
赵同阳:我经常做梦,梦到我妈,前几年几乎是每周都会梦到,但是最近越来越少了,我说我甚至忘记她长什么样了,实话说。因为我家并不是特别有钱,她的照片应该只有一个身份证上那个,所以说她的记忆从我生活中慢慢模糊了。梦中可能想起来过。所以说,过去就过去了。
吴婷:因为条件不具备?
赵同阳:不是,我不会做一个跟她一样的。就是不管你生活上还是过去,有些人错过就错过了,失去就失去了,不可能回来,留在你脑海里面的才最真实的。就是珍惜当下,过好当下很重要。所以说刚才你问的问题,我是否定的,我不会做一个跟她一样的,因为已经忘了,记忆中就很模糊了。
作者 | 吴婷
出品 | 嘉宾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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