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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年我下乡,借宿队长家,半夜她闺女进我被窝:我冷得发抖

热点资讯 2025年11月04日 19:40 4 admin

车轮子颠得我五脏六腑都快挪了位。

78年我下乡,借宿队长家,半夜她闺女进我被窝:我冷得发抖

黄泥路,坑坑洼洼,像一张长满了烂疮的老人脸。

拖拉机“突突突”地吼着,喷出的黑烟,带着一股呛人的柴油味儿,钻进我每一个毛孔。

我叫陈进,十九岁,从北京来的。

一九七八年,冬天。

车斗里除了我,还有两个同样脸色发青的“知识青年”,一个叫王磊,一个叫李莉。

王磊是老油子,来了一年了,看我的眼神带着点儿过来人的怜悯。

李莉是新来的,跟我一样,一路没说话,嘴唇都冻紫了。

“前面就是红旗沟了。”王磊朝前努努嘴,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天跟地都一个色儿,灰蒙蒙的。几缕炊烟歪歪扭扭地飘着,像是快断气的病人吐出的最后一口气。

这就是我要扎根的地方。

我心里“咯噔”一下,比车颠的还难受。

拖拉机在村口一块晒谷场停下,一个穿着破旧棉袄,脸膛黑红的汉子跳了下来。

他就是红旗沟生产大队的队长,赵老根。

赵老根眼神锐利,像鹰,在我们三个脸上一一扫过。

“你们就是新来的知青?”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苞米茬子味儿。

王磊赶紧点头哈腰,“赵队长,我把人给您带来了。”

赵老根“嗯”了一声,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半秒。

我穿着我妈给我新做的棉服,跟他们比,显得格格不入。

“你,叫陈进?”他问。

“是,队长。”我站直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北京来的?”

“是。”

他没再说话,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烟雾缭绕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王磊,你回知青点。这俩,跟我走。”

李莉被分到了村西头的孙寡妇家。

我,跟着赵老根,往村子深处走。

他的家在村东头,一个独立的泥坯院子,养着猪,味儿有点冲。

“以后,你就住我家。”赵老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不像是欢迎,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工具,看看耐不耐用。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屋里迎出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却很活泛,透着精明。

“当家的,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个抹布,在我身上上下打量。

“嗯。这是陈进,北京来的知青,以后住咱家东屋。”赵老根介绍得言简意赅。

女人脸上挤出个笑,但笑意没到眼底。“哦,快进屋,外面冷。”

这就是队长媳妇,李翠花。

我跟着进了屋。

一股混杂着汗味、油烟味和某种不知名植物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我差点打个喷嚏。

屋子正中间是个大炕,占了房间的三分之二。炕烧得很热,让冰冷的空气有了一丝活气。

一个姑娘正坐在炕沿上,低着头纳鞋底。

听到我们进来,她抬起头。

一张瓜子脸,不算顶漂亮,但眼睛特别亮,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她看了我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耳朵根却有点红。

“红霞,愣着干啥,给你陈大哥倒碗热水。”李翠花嗓门不小。

她就是赵红霞,队长的闺女。

我局促地站在屋子中间,背上的行李像是千斤重。

“队长,婶儿,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放下行李,鞠了个躬。

“客气啥。”赵老根摆摆手,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这话听着客气,但那份疏离感,像一层油浮在水面上,怎么也融不进去。

李翠花给我端来一碗热水。

碗边有个豁口,水里飘着两根草末子。

我双手捧着,碗的热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冻僵的手指终于有了一点知觉。

“东屋收拾出来了,你先住着。缺啥就说。”李翠花说。

我点点头,“谢谢婶儿。”

东屋很小,除了一铺炕,就只有一个破旧的木箱子。

窗户纸破了几个洞,冷风“呜呜”地往里灌。

我把行李放在炕上,一屁股坐下。

硬邦邦的。

这就是我未来几年的生活。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晚饭是玉米糊糊,配着黑乎乎的咸菜疙瘩。

我努力往下咽,那粗砺的口感磨得我嗓子眼生疼。

赵老根一家吃得倒是很香,“呼噜呼噜”的。

李翠花给我夹了一筷子咸菜,“多吃点,白天累,不吃饱没力气。”

我挤出一个笑,“够了,婶儿,我饭量小。”

赵红霞一直低着头吃饭,偶尔抬眼飞快地瞥我一下,像只受惊的小鹿。

吃完饭,赵老根把我叫到院子里。

“明天起,跟大伙儿一起上工。能干啥?”他问。

我愣住了。

我在北京,连煤球都没搬过。

“我……我能学。”我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赵老根没笑,也没生气,只是又点上了他的旱烟。

“行。明天先去拾粪。”

夜里,我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被子是新的,我妈弹的棉花,但在这种穿透骨头的寒冷面前,薄得像一张纸。

风在窗外哭嚎,像无数个冤魂在诉苦。

我能清晰地听到西屋传来的鼾声,是赵老根的。

还有李翠花偶尔翻身的细碎声响。

以及,赵红霞均匀的呼吸声。

他们一家人睡在同一个大炕上。

而我,一个人守着这座冰窖。

我把头缩进被子里,试图汲取一点自己呼出的热气。

我想家了。

想我妈做的热汤面,想我爸书房里温暖的台灯,想我们家那个虽然不大但很暖和的小房子。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很快就在枕巾上结成了冰凉的一片。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被李翠花叫醒了。

“陈进,起床了!上工要迟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感觉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

早饭依旧是玉米糊糊。

我背上一个粪筐,拿着一把破铁锹,跟着一群扛着锄头的社员往村外走。

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瞧,这就是北京来的文化人。”

“长得白白净淨的,哪像干活的样儿。”

我低着头,假装没听见。

拾粪是个技术活。

你要能分辨出哪坨是牛粪,哪坨是骡子粪,哪坨是冻硬了的泥巴。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眼睛瞪得像铜铃,收获却寥寥无几。

中午收工,我的粪筐里只有浅浅的一层。

王磊背着满满一筐从我身边经过,斜了我一眼。

“陈知青,得多练练眼神儿啊。”他语气里带着刺。

我没理他。

回到赵家,李翠花看了看我的粪筐,撇了撇嘴。

“城里娃就是金贵。”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声音不大,但我听见了。

脸颊火辣辣的。

午饭我没吃多少。

下午,赵老根没让我再去拾粪,让我去晒谷场翻谷子。

这是个相对轻省的活儿。

我拿着一把木耙,学着别人的样子,把摊开的谷子一遍遍翻动。

赵红霞和几个姑娘也在场上,她们负责把谷子里的杂草挑出来。

她离我不到十米。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混杂在谷子的清香里。

她干活很麻利,手指翻飞,像蝴蝶。

偶尔,她会抬起头,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然后她又会迅速低下头。

那一瞬间的对视,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我死水般的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

太阳落山了。

晚霞把天空烧成一片壮丽的橘红色。

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但心里却 strangely 有了一点踏实感。

至少,我干了活。

晚上吃饭,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

李翠花给我盛的糊糊,比昨天稠了一点。

“明天还去晒谷场。”赵老根说。

“欸。”我应了一声。

夜里,依旧冷得彻骨。

但我好像有点习惯了。

我把自己裹成一个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白天的事。

想着王磊的嘲讽,想着李翠花的白眼,想着……赵红霞那双明亮的眼睛。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在晒谷场翻谷子,后来又去喂猪,去打猪草。

我的手变得粗糙,长满了老茧。

脸也被风吹得皴裂,黑了好几个色号。

我渐渐习惯了玉米糊糊的味道,甚至能在里面吃出一点甜味来。

我也渐渐习惯了赵家人的存在。

赵老根话不多,但偶尔会指点我怎么干活省力气。

李翠花嘴巴厉害,但看我衣服破了,会默默地帮我补好。

而赵红霞,我们之间的交流,依然仅限于那偶尔的眼神交汇。

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默契。

我从北京带来的箱子里,有几本书。

一本《红楼梦》,一本《唐诗三百首》,还有一本被我翻烂了的数理化自学丛书。

这是我的秘密,我的精神寄托。

一天晚上,我趁赵老根他们都睡了,偷偷在油灯下看书。

那昏黄的豆大点的光,照亮了书页上的方块字,也照亮了我心里的一片小天地。

正看得入神,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书往被子里藏。

赵红霞的脑袋探了进来。

“陈大哥,你……没睡啊?”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没……没呢。你咋还没睡?”我心跳得厉害。

她侧身挤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碗。

“我妈煮了红薯,给你留了一个。”她把碗放到我炕边的木箱上,热气腾腾的。

“快吃吧,热乎的。”

我看着那个烤得流油的红薯,又看看她。

油灯的光映在她脸上,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光。

“谢谢。”我拿起红薯,很烫。

“你……在看啥?”她好奇地看着我被子鼓起来的一角。

我犹豫了一下,把那本《唐诗三百首》拿了出来。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这是书?”

“嗯。”

“能……能给我看看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我把书递给她。

她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轻轻地翻开。

她的手指很巧,但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泥垢。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有些字不认识,就跳过去。

“这写的是啥?真好看。”她抬起头问我。

“写的是风景,也写的是诗人的抱负。”我轻声解释。

那一晚,我们就着那豆大的油灯,聊了很久。

我给她讲王之涣,讲李白,讲杜甫。

她听得入了迷,眼睛里的光,比油灯还亮。

从那以后,她常常趁半夜,偷偷溜进我的房间。

有时候给我送个煮鸡蛋,有时候给我送一把炒花生。

然后,我们就着油灯,我看我的数理化,她看她的《唐ashī三百首》。

她很聪明,学得很快。

不认识的字,她就问我。

我成了她的秘密老师。

我们之间,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在这个冰冷、粗糙、让人绝望的地方,这间漏风的小屋,这盏昏黄的油灯,成了我们俩的避难所。

我们的关系,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尤其是王磊。

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有一次在知青点开会,他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啊,就是会投机取巧,活儿不怎么会干,巴结领导倒是很有一套。”

所有人都朝我看来。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

但我没说话。

我知道,在这里,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

实力,或者说,干农活的能力,才是一切。

回到家,我晚饭都没吃,一个人跑到院子外的柴火堆,拿起斧头就劈柴。

我把每一块木头都当成王磊那张讥笑的脸。

我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

汗水浸透了我的棉袄,手上磨出了血泡。

我却感觉不到疼。

“陈大哥。”

赵红霞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停下动作,回头看她。

她手里拿着一块布和一小瓶红药水。

“你的手……”她看着我的手,眼圈红了。

她走过来,拉起我的手,用布轻轻擦掉上面的血和木屑,然后用棉签蘸着红药水,一点点给我涂上。

药水很凉,但她的手指很温暖。

“别听他们胡说。”她说,“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看着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y_bin_901>。

在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一个人,是相信我的。

“红霞,”我声音有点哑,“谢谢你。”

她摇摇头,笑了。

“你教我认字,我给你上药,咱俩扯平了。”

那天晚上,风特别大,刮得窗户纸嘩啦啦响,像是要被撕碎。

我躺在炕上,手上的伤口一阵阵地疼。

我却睡得特别安稳。

一九七八年,对于整个中国来说,是转折的一年。

对于我,对于赵红霞,也是。

那年夏天,恢复高考的消息,像一颗惊雷,炸响在沉寂的乡间。

知青点一下子就沸腾了。

所有人都疯了。

大家到处找书,找复习资料,眼睛里都燃烧着一种叫“希望”的火焰。

王磊也一样,他托城里的亲戚,搞到了一套皱巴巴的复xí题。

他看我的眼神,不再只是嘲讽,还多了一丝戒备和敌意。

因为他知道,论读书,十个他也比不上我一个。

我把我那套宝贝一样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拿了出来。

白天上工,晚上复习。

我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用不完的劲儿。

我要离开这里。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一天晚上,赵红霞又溜进我屋里。

她脸色很凝重。

“陈大哥,”她坐到炕沿上,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放下手里的笔。

她沉默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

“我也想参加高考。”

我愣住了。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是和我一样燃烧的火焰。

我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努力地认字,为什么对我说的一切都那么好奇。

她和我一样,也想挣脱这片土地的束缚。

“可是……”我有些犹豫,“你基础太差了。”

她只有小学文化水平,很多字都不认识,更别提数理化了。

“我知道。”她咬着嘴唇,“但是我想试试。陈大哥,你……你能不能帮我?”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和期望。

那是一种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的眼神。

我无法拒绝。

“好。”我说,“我帮你。”

从那天起,我的小屋,成了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课堂。

我从最基础的拼音、汉字、加减乘除开始教她。

她学得非常刻苦。

白天繁重的农活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但每天晚上,她还是会准时出现在我屋里,睁着那双渴望知识的眼睛,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吸收着水分。

我们的关系,也变得更加微妙。

我们不再仅仅是老师和学生。

我们是战友,是同盟。

我们共同拥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一个遥远而伟大的梦想。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李翠花的眼睛。

她是个何等精明的女人。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敲边鼓。

“陈进啊,你看我们家红霞怎么样?”有一天吃饭,她突然问。

我一口玉米糊糊差点喷出来。

赵老根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赵红霞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婶儿,你……你说啥呢?”我结结巴巴地说。

“我说,”李翠花盯着我,“你要是觉得我们家红霞还行,等考上了大学,把她也带出去,给她在城里找个户口,这事儿就算成了。”

我彻底愣住了。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原来,她默许甚至纵容我们俩的接触,打的是这个算盘。

在他们看来,一个农村户口,和一个城市户口,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而我,一个北京来的知青,就是那座通往天堂的桥。

我心里五味杂陈。

有点被利用的愤怒,又有点对他们这种朴素愿望的理解和同情。

“妈,你说啥呢!”赵红霞终于忍不住了,放下碗筷跑了出去。

那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

从那以后,李翠花虽然没再明说,但看我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婿。

她给我做的饭菜里,开始出现鸡蛋。

我洗下来的脏衣服,她也抢着去洗。

这种热情,让我感到窒axī。

我和赵红霞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尴尬起来。

我们晚上依旧在一起学习,但都默契地避开了那个话题。

只是,她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有羞涩,有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셔的……忧伤。

冬天很快又来了。

北方的冬天,冷得毫无道理。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地都冻得邦邦硬,没法再干农活了。

除了出工去修水利,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

这也是复习的黄金时间。

我的小屋里,油灯常常亮到后半夜。

赵红霞也来得更勤了。

她的进步神速,已经能独立看懂一些简单的文章了。

数学也学到了初中的课程。

我为她高兴,但也越来越焦虑。

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我自己的复习还一塌糊涂。

更重要的是,我对未来的迷茫。

如果我考上了,我该怎么面对赵红霞?怎么面对她父母那殷切的期望?

带她走?

这太不现实了。我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保证,怎么可能去承诺另一个人的一生?

不带她走?

那我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陈世美?

我被这个问题困扰着,夜夜难眠。

而那个晚上的到来,让一切都变得更加复杂。

那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

天气预报说,西伯利亚的寒流来了。

风在外面鬼哭狼嚎,把门窗吹得“哐哐”作响。

我躺在冰窖一样的被窝里,牙齿都在打颤。

被子感觉像铁皮一样,又冷又硬。

我把能穿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还是觉得有冷风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往骨头缝里钻。

我蜷缩成一团,感觉自己快要冻僵了。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我以为又是赵红霞来找我学习。

我勉强睁开眼。

一个黑影,裹着一身寒气,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是她。

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到炕沿上,也没有点灯。

她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然后,我听到了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清醒了。

“红霞,你干什么?”我声音都变了。

她没说话。

下一秒,我的被子被掀开一角。

一个冰冷但柔软的身体,钻了进来。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冷。

她的皮肤像冰块一样。

“你疯了!”我压低声音,又惊又怒。

这要是被她爹妈发现了,我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我会被打断腿,然后被唾沫星子淹死。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冷……”

她在我身边蜷缩成一团,牙齿咯咯作响。

“我冷得发抖。”

就这么一句话,把我满腔的愤怒和惊慌,全都浇灭了。

我侧过头,在黑暗中看着她的轮廓。

我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在这样极致的寒冷面前,所有的礼义廉耻,所有的顾虑担忧,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生存,或者说,仅仅是取暖,成了最原始、最强烈的本能。

我沉默了。

我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我不知道该推开她,还是该抱住她。

推开她,是理智,是自保。

抱住她,是……是什么?是同情?是怜悯?还是我已经不知不觉对她动了心?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僵硬。

“陈大哥,”她带着哭腔说,“你别怕,我……我就是太冷了,我睡不着。我在这儿待一会儿,等身子暖和了,我就走。”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我心里最硬的那块地方,一下子就软了。

我叹了口气。

我伸出手臂,轻轻地,把她冰冷的身体,揽进了怀里。

她浑身一颤,然后就不动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快得像擂鼓。

我的心跳也一样。

我们俩就这么抱着,谁也没说话。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和我们俩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的身体,在我怀里,一点点地,从冰冷变得温暖。

我的身体,也因为她的靠近,不再那么寒冷。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们分享着彼此的体温,抵抗着外界的严寒。

在这一刻,我们不再是知青和农村姑娘,不再是老师和学生,我们只是两个在寒夜里相互取暖的孤独灵魂。

“陈大哥,”过了很久很久,她在我怀里轻声说,“你会考上大学的,对不对?”

“嗯。”我应了一声。

“你考上了,就会回北京了,对不对?”

我的心沉了一下。

“……嗯。”

“你会忘了我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脆弱。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说会,太残忍。

我说不会,是欺骗。

我只能更紧地抱住她。

“睡吧。”我说,“明天还要早起。”

她在我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却一夜无眠。

我抱着她柔软的身体,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味,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的人生,好像从这一刻起,彻底失控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她就悄悄地起身,穿好衣服,像一只猫一样溜走了。

我躺在还残留着她体温和气息的被窝里,感觉像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但那不是梦。

吃早饭的时候,我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也一样,低着头,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李翠花在我们俩脸上来回扫视,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我心虚得要命,扒了两口饭就说吃饱了,逃一样地回了自己屋。

从那天晚上开始,一切都变了。

她没有再进我的被窝。

但她每晚还是会来我屋里学习。

只是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暧昧和紧张。

我们之间,隔着一层窗户纸。

谁也不敢捅破。

因为我们都知道,一旦捅破,面对我们的,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高考的日子。

我揣着准考证,走进设在县中学的考场。

回头看了一眼。

红旗沟的方向,笼罩在晨雾里。

我知道,赵红霞在家里等我的消息。

或者说,等我的判决。

考试那两天,我发挥得还算正常。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我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结束了。

不管结果如何,我在这片土地上的命运,马上就要揭晓了。

等待放榜的日子,是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光。

我每天都心神不宁。

我甚至不敢去见赵红霞。

我怕看到她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

赵家的气氛也很压抑。

赵老根抽烟抽得更凶了。

李翠花也不再给我加鸡蛋了,看我的眼神又恢复了最初的审视。

他们都在等。

终于,榜单下来了。

我考上了。

是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我的手在抖。

这张薄薄的纸,对我来说,是通往天堂的门票。

但对赵红霞来说,可能就是地狱的判决书。

我拿着通知书,在村口站了很久。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怎么面对他们一家。

天黑了,我才磨磨蹭蹭地走回赵家。

屋里灯亮着。

一家人都在,谁也没说话,都在等我开口。

我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张通知书,放到桌子上。

“我……考上了。”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老根拿起通知书,凑到油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李翠花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赵红霞坐在炕沿上,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

“北京……钢铁学院。”赵老根念了出来,然后把通知书放下。

他抬起头,看着我。

“好,好啊。”他干巴巴地说,“咱红旗沟,也飞出金凤凰了。”

这话里,听不出一点喜悦。

李翠翠“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苦命的女儿啊!这可怎么办啊!”她一边哭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

赵红霞的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

我站在屋子中间,手脚冰凉,像一个即将被审判的罪人。

“你……打算怎么办?”赵老根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

他的眼神,像两把刀子,要把我凌迟。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能怎么办?

我说,我不去上大学了,我留下来,娶红霞?

这不可能。我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我的父母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怎么能放弃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说,我回北京上学,以后再想办法把红霞接过去?

这是空头支票。我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凭什么给人家这样的承诺?

我沉默了。

我的沉默,就是最残忍的回答。

李翠花哭得更凶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啊!我们家白养你一年多了!你把我闺女……你把我闺女给毁了啊!”她扑过来就要打我。

赵老根一把拉住了她。

“行了!别嚎了!丢不丢人!”他冲她吼了一句。

李翠花愣住了,然后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赵老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失望。

“你走吧。”他说。

“当家的!”李翠花尖叫起来。

“让他走!”赵老根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家,留不住这尊大佛。”

他看着我,“明天一早,你就走。我让拖拉机送你去县城。”

我看着他,又看看哭倒在地的李翠翠,和那个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的赵红霞。

我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队长……婶儿……我对不起你们。”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别说了。”赵老根摆摆手,“都是命。”

那天晚上,我收拾了一整夜的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来的时候一个包,走的时候还是一个包。

只是心里,装满了沉甸甸的东西。

快天亮的时候,门又响了。

我以为是赵老根来催我。

打开门,却是赵红霞。

她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显然是哭了一整夜。

她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陈大哥。”她把布包递给我,“这个,你带上。”

我打开一看,是十几个煮熟的鸡蛋,还有几个烤红薯。

“路上吃。”她说。

我看着她,喉咙哽住了。

“红霞,我……”

“你别说了。”她打断我,“我都知道。”

她抬起头,看着我,努力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大哥,你是个好人。是我配不上你。”

“你别这么说!”我急了,“是我……是我不好。”

“不怪你。”她摇摇头,“是我自己异想天开。我一个农村丫头,怎么配得上大学生呢?是我耽误你了。”

她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是难受。

“你到了北京,要好好学习。”她说,“以后,当一个大干部,大工程师。”

“红霞……”

“你忘了我吧。”她看着我,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就当……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

她说完,转身就跑了。

我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手里捧着那包还带着她体温的鸡蛋,我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拖拉机还是那辆拖拉机。

路还是那条黄泥路。

我坐在车斗里,看着红旗沟的轮廓,在视野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我没有回头。

我不敢回头。

我怕看到那个站在村口,目送我的身影。

我知道,我这一走,可能就是一生。

我把青春的一部分,连同一个姑娘的眼泪和梦想,永远地留在了那片贫瘠而又炙热的土地上。

很多年以后,我大学毕业,进了设计院,成了别人口中的“陈工”。

我结了婚,生了子,在北京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

我过上了当年梦寐以求的生活。

我很少再想起红旗沟,想起那个叫赵老根的队长,那个嘴硬心软的李翠花。

我刻意地把那段记忆,封存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直到有一年,我回老家,听我妈说起一个远房亲戚。

说他当年也是下乡知青,后来娶了当地一个农村姑娘,把她带回了城里。

但那姑娘适应不了城市的生活,整天跟亲戚吵架,最后离了婚,一个人又回了农村。

我妈说这话的时候,是当个八卦讲的。

我听了,却是一整晚都没睡着。

我眼前,又浮现出赵红霞那张年轻的、倔强的脸。

我想起了那个寒冷的夜晚,她在我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我想起了她递给我那包鸡蛋时,那双哭肿了的眼睛。

如果当年,我真的把她带出了红旗沟,我们的结局,会是怎样?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欠她一句“对不起”。

还有一句,我当年没敢说出口,也永远没机会再说的,“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狼狈、最孤独的岁月里,给了我一丝温暖。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在贫瘠的土地上,也能开出最美的花。

又过了几年,我因为一个项目,要去东北出差。

鬼使神差地,我跟司机说,绕一下道,去一个叫“红旗沟”的地方。

司机说,没听过。

我们找了很久,问了很多人。

最后,一个老大爷告诉我们,那个地方,早就没了。

十几年前搞乡镇合并,红旗沟和周围几个村子,都并到了一个新的镇上。

原来的村子,早就荒废了。

我不死心,非要过去看看。

车开到一条土路前,就再也进不去了。

我下了车,一个人往里走。

还是那条路,但比记忆中更破败了。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看到了记忆中的村口。

晒谷场已经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

村子里,断壁残垣,一片死寂。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当年赵老根家的位置。

院墙已经塌了一半。

猪圈也没了。

我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院子里,荒草丛生。

屋子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房顶塌了一个大洞,阳光从洞里照进来,形成一束光柱,无数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我走到东屋。

那间曾经是我避难所的小屋,如今只剩下四面透风的土墙。

炕已经塌了。

窗户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我站在这片废墟里,仿佛还能听到当年窗外呼啸的风声。

仿佛还能闻到,油灯燃烧的油烟味,和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

我站了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把整个废墟染成一片金色。

我该走了。

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我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硬东西。

我拨开脚下的杂草。

是一块砖。

砖下面,压着一个生了锈的铁皮盒子。

是那种过去用来装饼干的盒子。

我心里一动,捡起了那个盒子。

打开它,费了很大的劲儿。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

只有一本被虫蛀得不成样子的书。

是那本《唐诗三百首》。

书页已经泛黄、变脆,一碰就要碎掉。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

在书的扉页上,我看到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字写得很用力,笔画都刻进了纸里。

“陈进,我等你。”

旁边,还有一个日期。

是我离开红旗沟的第二天。

那一瞬间,我再也控制不住。

眼泪夺眶而出。

我蹲在这片废墟里,捧着那本破旧的书,哭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我终于明白,她当年说的“忘了我吧”,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

而我,这个自以为是的“城里人”,这个所谓的“大学生”,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我错过的,不仅仅是一个姑娘的爱情。

我错过的是那个年代里,最纯粹、最炙热、最奋不顾身的一颗真心。

我离开了红旗沟的废墟。

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也没说。

我把那个铁皮盒子,放在我的副驾上,像是在守护一件稀世珍宝。

从那以后,我常常会做同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夜晚。

我又躺在那铺冰冷的土炕上,冻得瑟瑟发抖。

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裹着一身寒气,溜了进来,钻进我的被窝。

“我冷得发抖。”她说。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

我紧紧地抱住她,对她说:

“别怕,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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