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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职被抢我没吵,总部来视察,我对董事长说:爸撤资,这公司不行

十大品牌 2025年10月17日 17:38 3 admin

那份加薪的红头文件下来的时候,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疲惫的喘息声。

升职被抢我没吵,总部来视察,我对董事长说:爸撤资,这公司不行

那声音,嗡嗡的,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罐里的巨大夏蝉,挣扎着,却徒劳无功。

我的名字不在上面。

在那个本该属于我的位置上,印着另一个名字:琳达。

一个很洋气的名字,配着她每天身上那股能把人呛个跟头的香水味,倒是相得益彰。

同事们投来或同情、或窃喜、或事不关己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我的皮肤上,不疼,但很麻。

我没闹。

也没去找领导。

我只是平静地站起来,走到茶水间,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杯子是那种最普通的白色马克杯,上面印着公司早已过时的logo,边缘有一小块磕碰的瑕疵,像一颗小小的、倔强的痣。

温水流过喉咙,带着一股管道里特有的铁锈味。

我看着窗外。

正是下午三点,太阳懒洋洋地挂着,把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照得一片金黄,晃得人睁不开眼。

楼下车水马龙,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像一个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奔向各自的格子间。

这个世界真大。

大到少我一个人的薪水,地球照样转。

这个世界也真小。

小到我的喜怒哀乐,都系于一张A4纸上。

我回到座位,打开了那个做到一半的方案。

项目代号,“星光”。

这是我熬了三个月的心血。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我的瞳孔里,那些密密麻麻的代码和设计图,像一片沉默的星空。

我知道,这片星空,很快也要被别人命名了。

琳达踩着她那双十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哒,像节拍器一样精准地从我身边走过。

她停下来,弯下腰,那股浓郁的香水味瞬间把我包围。

“哎呀,还在忙呢?”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像一块放久了的奶油蛋糕,“王总监都说了,这个项目后续我来跟进,你把资料同步给我就行,不用这么辛苦啦。”

我没抬头,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代码,然后按下了保存键。

“嗯,知道了。”

我的声音很平,平得像杯底沉淀的白开水。

她似乎对我的反应不太满意,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撇了撇嘴,又哒、哒、哒地走远了。

我能感觉到,她走后,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才像退潮一样,缓缓收了回去。

我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旧的U盘。

银色的外壳,已经磨得有些发白,上面挂着一个不成样子的小王子挂件。

我把“星光”项目的所有核心资料,最原始的、未经任何修饰的版本,全部复制了进去。

然后,我把U盘放回了抽屉的最深处。

那感觉,像是在埋下一颗时间的种子。

我不知道它会不会发芽,但我知道,我得把它埋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波澜不惊。

我成了公司的“闲人”。

每天准时上班,准时下班,不再加班,不再为任何一个项目熬夜。

我开始有时间观察这个我待了三年的地方。

我观察到保洁阿姨每天下午四点会准时出现在走廊尽头,她拖地的姿势很特别,总是先把拖把甩出一个漂亮的圆弧。

我观察到前台小妹的桌上,那盆绿萝的叶子,在周三的时候总是最精神的,因为她会在周二下班前给它浇水。

我观察到王总监,我的顶头上司,他每天会喝掉五杯速溶咖啡,每次开会前,都会习惯性地清三下嗓子,好像不这样就无法开启他那冗长又空洞的发言。

我还观察到琳达。

她接手了“星光”项目,每天都装作很忙的样子。

她会拿着我留下的方案,去和各个部门开会,把我的想法,用她自己的话,颠三倒四地复述一遍。

她不懂那些代码的逻辑,也不懂那些设计背后的思考。

她只懂得如何把PPT做得光鲜亮丽,如何用一些时髦的互联网黑话,把一个简单的东西包装得云里雾里。

她把“星光”改了个名字,叫“天狼星计划”。

听起来,更厉害,也更……空洞。

有一次,我在茶水间听到她和别的部门同事打电话。

“对,这个项目的核心理念就是赋能……形成一个闭环……打通底层逻辑……”

我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这些词,从我那些朴素的构想里提炼出来,再被她这么一包装,简直像给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乡下姑娘,硬套上了一件廉价的晚礼服。

不合身,且滑稽。

而王总监,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

或者说,他乐见其成。

琳达会夸他“高瞻远瞩”,会说项目的成功全靠他的“英明领导”。

这些话,我不会说。

我只会默默地把事情做完,然后把功劳记在每一个参与者的头上。

在王总监看来,我这样的人,没有“价值”。

真正有价值的,是琳达这样,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人。

公司里,还有一个叫老陈的人。

他是个程序员,四十多岁,头发已经半白,常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

他是“星光”项目的技术核心。

那些最复杂的算法,最底层的架构,都是他一行一行敲出来的。

我曾经和他一起加过无数个班。

在深夜的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键盘声,像不知疲倦的夏虫在鸣唱。

他话不多,但你跟他聊技术,他眼睛里会发光。

那种光,我在王总监和琳达的眼睛里,从未见过。

那是一种纯粹的、对创造的热爱。

琳达接手项目后,也去找过老陈。

她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的。

她那些关于“赋能”和“闭环”的宏大叙事,在老陈那些严谨的代码面前,就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后来,她就不去找老陈了。

她找了几个刚毕业的实习生,让他们在老陈的架构上,做一些无关痛痒的修改。

美其名曰,“迭代优化”。

我去看过老陈。

他还是坐在那个角落的位置,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我给他带了杯咖啡。

他抬起头,眼里的光,好像黯淡了一些。

“瞎搞。”他看着我,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两个字。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我们都明白,有些东西,正在被糟蹋。

而我们,无能为力。

日子就像墙上那只慢吞吞爬行的钟,一格一格,不紧不慢地走着。

直到那天,一封来自总部的邮件,打破了办公室的平静。

总部要派一个考察团下来,对今年的重点项目进行评估。

“天狼星计划”,也就是我的“星光”,赫然在列。

整个部门都炸了锅。

王总监立刻召集了所有人开会,脸上的表情,是那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紧张。

这对他来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在总部高层面前露脸的机会。

“这次考察,关系到我们部门未来的资源和地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琳达成了这次迎检的总负责人。

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每天在办公室里穿梭,指挥着所有人修改PPT,准备汇报材料。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紧张而虚假的气氛。

每个人都在假装自己很忙,假装自己对这个项目充满了热情。

我依然是那个“闲人”。

没有人给我安排任务,我也不去主动请缨。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如何把一个原本有血有肉的东西,一步步掏空,再填满华丽的辞藻和虚假的泡沫。

汇报的前一天晚上,办公室灯火通明。

琳达把最终版的PPT发在了部门群里,让大家提意见。

我点开看了看。

上百页的PPT,做得确实漂亮。

各种酷炫的动画效果,各种高大上的图表。

但里面的核心内容,却单薄得可怜。

他们甚至把我当初为了解决一个技术难题而设计的“双螺旋数据模型”,解释成了一种“阴阳相生、循环赋能”的商业哲学。

我关掉PPT,感觉有些反胃。

我走到窗边,外面下起了小雨。

雨点打在玻璃上,汇成一道道水痕,像一张哭花了的脸。

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变得模糊而暧昧。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很久没有拨打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了起来。

“喂?”

那是一个沉稳而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爸,是我。”

“嗯,这么晚了,还没睡?”

“没,公司加班。”我顿了顿,说,“你们明天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消息还挺灵通。”他笑了笑,“怎么,想提前给我剧透?”

“不是。”我看着窗外的雨,轻声说,“我就是想跟您说,明天,别对我太客气。”

他又沉默了。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久到我以为他快要挂电话了。

“知道了。”他最后说,“早点休息,别太累。”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好像落了地。

雨,好像也下得更大了。

第二天,我特意穿了一件最普通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走进公司的时候,感觉自己和这个精心装扮过的环境格格不入。

空气中飘着百合花的香气,是行政部门特意买来装点门面的。

前台小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职业套装,脸上的笑容也比平时标准了八颗牙。

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演员,准备迎接一场盛大的演出。

上午十点,考察团准时到达。

一群穿着深色西装的人,簇拥着一个身影,走进了公司大门。

为首的那个人,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皱纹,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就是这次考察团的负责人,总部的董事长。

也是我的父亲。

王总监和琳达第一时间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董事长,欢迎您莅临指导!”

我爸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

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划过,没有丝毫停留,仿佛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员工。

我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考察的第一项,是听取项目汇报。

会议室里,窗帘紧闭,只有投影仪的光,在黑暗中打出一片明亮。

琳達站在台前,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套装,看起来自信满满。

她开始演讲。

声音清脆,语速平稳,每一个手势,每一次停顿,都像是经过精心排练。

她从宏观经济讲到行业趋势,从公司战略讲到部门使命。

那些空洞的词汇,像不要钱一样从她嘴里冒出来。

我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静静地听着。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灵魂出窍的旁观者,看着一群人,在煞有介事地,讨论一个我创造出来的、却早已面目全非的“孩子”。

我爸一直没说话。

他只是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琳达。

你看不出他的情绪。

他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波澜,都被藏在了水面之下。

终于,琳达讲到了项目的核心部分。

她放出了那张解释“双螺旋数据模型”的PPT。

“我们这个模型的灵感,来源于东方古老的太极哲学,”她用一种充满神秘感的语气说道,“它代表了一种生生不息的循环,实现了用户价值与商业价值的完美闭环……”

我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是老陈。

他也被叫来参加会议了,就坐在我旁边。

他的脸上,是那种想笑又不敢笑,最终只能扭曲成一团的表情。

琳达的演讲结束了。

会议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王总监带头鼓掌,脸上的肉都笑得挤在了一起。

“讲得太好了!琳达这个项目,真正做到了理论与实践的结合,有高度,有深度!”他转向我爸,一脸期待地等着夸奖。

我爸没看他。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投影幕布上那张可笑的太极图上。

“这个模型,”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却格外清晰,“既然是核心,那它的数据吞吐量峰值是多少?在极端压力下,有没有做过性能测试?响应延迟能控制在多少毫秒以内?”

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把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划破了那层华丽的包装。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琳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些问题,显然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总监的脸色也变了,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求助似的看向琳达,但琳达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怎么?”我爸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那份平淡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这么核心的模型,总负责人,会不清楚这些基础数据?”

“这个……这个……”王总监结结巴巴地站了起来,“董事长,是这样的,具体的技术细节,我们是由技术部门的同事负责的……”

他说着,把目光投向了老陈。

那一刻,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老陈身上。

我看到老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知道,他只要站起来,按照王总监的意图,随便说几个数据,就能把这个场面圆过去。

然后,皆大欢喜。

他会保住工作,王总监和琳达会得到嘉奖。

而那个真正的“星光”,将永远被埋葬。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坐在那里,沉默着,像一座固执的礁石。

我知道,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反抗。

用沉默,来守护一个技术人员的尊严。

会议室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王总监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就在这时,我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我。

这个在公司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闲人”,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站起来?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

我一步一步,走到了台前。

我拿起那支激光笔,把它对准了屏幕。

“这个模型的峰值,理论上可以达到每秒处理一百万次数据请求。”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得很快。

“我们用模拟数据做过压力测试,在百分之九十的负载下,平均响应延迟是五十毫秒。”

“至于那个双螺旋结构,跟太极没有半点关系。”

我顿了顿,目光直视着我爸。

“它的灵感,来源于我小时候,您给我讲过的DNA的故事。两条看似独立的链,通过碱基对紧密连接,互相备份,又互相制约,保证了信息的稳定和传承。这才是这个模型设计的初衷——稳定,可靠,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闭环’。”

我说完,整个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琳达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王总监张着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

我爸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惊讶,有欣慰,还有一丝……心疼。

“你是谁?”他开口问道,仿佛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我是这个项目的,第一个提出构想,并且写下第一行代码的人。”

我没有说出我的身份。

在这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员工。

一个心血被窃取,却一直保持沉默的员工。

王总监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指着我,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胡说八道!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琳达负责的!你一个早就被边缘化的人,在这里捣什么乱!”

“是吗?”我笑了。

那是我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王总监,你真的,完整地看过这个项目的底层代码吗?”

他噎住了。

“那你知不知道,在核心算法的注释里,我藏了一段话?”

我转过身,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迅速地连接上投影仪。

我调出那个最原始的代码文件。

在一段最关键的算法后面,有一行被注释掉的文字。

我把它放大,投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是一行诗。

“But I, being poor, have only my dreams; I have spread my dreams under your feet; Tread softly because you tread on my dreams.”

——叶芝的诗。

“但我,一无所有,只有我的梦;我把我的梦铺在了你的脚下;请轻点,因为你踩着我的梦。”

我看着王总监和琳达,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项目,就是我的梦。现在,你们把它踩得,面目全非。”

那一刻,我看到老陈的眼眶,红了。

他低下头,用手背使劲地擦了擦眼睛。

会议室里的气氛,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谎言、羞耻和真相被揭穿后的狼狈。

我爸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看王总监和琳达。

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转过身,对身后考察团的人说:“今天的考察,到此为止。”

说完,他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没有愤怒,没有咆哮。

只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平静。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我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收拾东西。

周围的同事,都用一种全新的、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走到老陈的工位旁。

“陈哥,一起吃个饭吧。”

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我,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天空被洗得干干净净,像一块蓝色的玻璃。

空气里,有雨后青草的味道。

我爸的车,就停在门口。

黑色的,很低调,和他的人一样。

司机看到我,立刻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我对我爸说:“爸,我跟同事去吃饭了。”

他看着我身边的老陈,点了点头。

“去吧。”他说,“账,记我头上。”

我和老陈找了附近一家小馆子。

点了几个家常菜,要了两瓶啤酒。

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酒过三巡,老陈的眼圈又红了。

“兄弟,”他端起酒杯,声音有些哽咽,“我敬你一杯。我老陈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你算一个。”

我跟他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像一团火。

“陈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不知道。干了二十年代码,除了这个,啥也不会。这家公司待不下去了,就再换一家呗。”

他的话里,透着一种中年人特有的疲惫和无奈。

我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他那双因为常年敲代码而有些变形的手指。

我想起了我爸。

他也是从底层一步步打拼上来的。

他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一个公司,最宝贵的资产,不是厂房,不是设备,而是人。

是那些踏踏实实做事的人。

如果一个公司,开始让说漂亮话的人上位,让踏实做事的人寒心。

那这个公司,离死也就不远了。

而我今天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

这里已经烂了。

从根上,烂了。

我拿出手机,给我爸发了条信息。

“爸,撤资吧。这家公司,不行。”

信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只有一个字。

“好。”

那一刻,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为了老陈这样的人,也为了那个曾经被我寄予厚望的“星光”。

吃完饭,我送老陈回家。

他住在城西一个老旧的小区里。

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就到这吧。”他停下脚步,对我笑了笑,“今天,谢谢你。”

那个笑容,有些苦涩,但很真诚。

我看着他走进那片昏暗里,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

我睡到自然醒,然后去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拿铁,坐了一整个下午。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手机一直在震动。

有王总监打来的,有公司人事打来的,还有一些不熟悉的号码。

我一个都没接。

我知道,公司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董事长亲自考察,最后不欢而散。

最大的投资方,突然宣布要撤资。

这两条消息,足以让这家看似光鲜的公司,瞬间陷入灭顶之灾。

傍晚的时候,我爸给我打了电话。

“在哪?”

“家附近的咖啡馆。”

“我过去找你。”

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了咖啡馆门口。

他脱掉了西装,换上了一件普通的夹克,看起来就像一个寻常的父亲。

他在我对面坐下,给自己点了杯美式。

我们相对无言,各自喝着咖啡。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香气。

“后悔吗?”他先开了口。

我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我做得对吗?”他又问。

我想了想,说:“从一个投资人的角度,您损失了一笔钱。但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您保护了您的儿子。”

他笑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话了。”

他喝了一口咖啡,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其实,我早就觉得这家公司有问题了。”他说,“他们的财报,做得太漂亮了,漂亮得不真实。一个公司,如果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做表面文章上,那它的内里,一定是空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投?”

“我在等你。”他看着我,眼神很深邃,“我想看看,我的儿子,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会变成什么样。是同流合污,还是坚守自己。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我愣住了。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给我设下的一个考验。

“你比我想象的,更能沉得住气。”他继续说,“被抢了功劳,你能忍。被排挤,你也能忍。我甚至一度以为,你已经被磨平了棱角。”

“我没有。”我说,“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让您,也让所有人,看清楚真相的时机。”

“你做到了。”他点了点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许,“而且,做得很好。”

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

“现在,考验结束了。告诉我,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我想起了老陈。

想起了他那双黯淡的眼睛,和他那句“除了这个,啥也不会”。

“爸,我想重新开始。”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我想把‘星光’,重新做起来。用我自己的方式,和我认可的人一起。”

他笑了。

笑得像个拿到了满分考卷的孩子。

“好。”他说,“人,我帮你挖。钱,我继续投。这一次,不设上限。”

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重新被点燃了。

那束被踩在脚下的“星光”,终于要重新在夜空中闪耀了。

后来的故事,其实很简单。

我爸的撤资,成了压垮那家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公司大规模裁员、濒临破产的消息。

王总监和琳达,自然是第一批被清退的人。

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

他们就像两颗微不足道的尘埃,被时代的洪流,轻轻一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第一个邀请的,就是老陈。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家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我把新的工作合同放在他面前。

他看着上面“技术总监”的职位,和那个让他无法拒绝的薪资,愣了很久。

“为什么是我?”他问。

“因为,你的眼睛里,有光。”我说。

他没再说话。

只是一个劲儿地用手擦眼睛。

后来,很多之前公司的同事,也陆续加入了我们。

都是那些曾经被边缘化,但踏踏实实做事的人。

我们把工作室,就命名为“星光”。

我们没有租在高档的写字楼里。

只是在郊区,找了一个安静的、带院子的二层小楼。

院子里种满了花草。

我们把“星光”项目,从头到尾,重新打磨了一遍。

去掉了那些华而不实的包装,回归了它最本真的样子。

产品上线那天,我们没有开盛大的发布会。

只是在院子里,摆了几张桌子,大家一起吃了顿烧烤。

那天晚上,月色很好。

我们喝着啤酒,聊着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爸也来了。

他没有以投资人的身份,只是像个普通的长辈,和大家一起喝酒,一起吹牛。

他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看到你们,我就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他说,“也是这样,一群人,一个梦。”

我看着院子里,那些鲜活的、闪着光的脸。

我忽然明白了。

那个加薪的名额,那份被窃取的功劳,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在为什么而奋斗。

重要的是,你要和一群什么样的人,一起走在路上。

重要的是,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不要让你心里的那束光,熄灭掉。

因为,总有一天,它会冲破黑暗,照亮你前行的路。

也照亮,那些和你一样,拥有梦想的人。

夜深了,大家渐渐散去。

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

它们在遥远的夜空中,安静地闪烁着。

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就像我们。

就像每一个,在平凡世界里,努力发光的普通人。

我忽然想起,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带我去天文台看星星。

他指着猎户座那颗最亮的星,告诉我,那叫参宿四。

他说,你看,宇宙这么大,这么多星星,每一颗都有自己的名字,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

有的亮一些,有的暗一些。

但它们都在发光。

他说,做人也一样。

你可以不那么亮,但你不能不发光。

那时候,我还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我好像有点懂了。

我打开手机,看到老陈在我们的工作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是他女儿的画。

画上,是我们的那个小院子。

院子里,有一群人,围着篝火,笑得很开心。

天空上,画满了大大小小的星星。

每一颗,都亮晶晶的。

他在照片下面,写了一句话。

“这里,才是真正的星光。”

我看着那句话,笑了。

眼角,却有些湿润。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

但我不怕。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的身边,有一群和我一样,相信光,并追逐光的人。

这就够了。

这就,很好了。

我关掉手机,深吸了一口夜晚清凉的空气。

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还有一种,叫做希望的味道。

我站起身,走回屋里。

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

阳光会照常升起。

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后来再也没有回过那家公司。

听说它最终被一家更大的公司收购,然后被拆分得七零八落,最后彻底消失了。

就像一颗流星,在商业的天空里,短暂地划过一道光,然后就归于沉寂。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另一条路。

如果我大闹一场,去和王总监、和琳达争辩,去向所有人证明,“星光”是我的。

结果会怎么样?

或许,我会得到那个本该属于我的加薪名额。

或许,我会得到一句不情不愿的道歉。

但那又如何呢?

那片已经烂掉的土壤,是长不出健康的庄稼的。

我可能会赢得一场战役,但却会输掉整个战争。

输掉我对工作的热情,输掉我对创造的初心。

所以,我不后悔。

我庆幸自己当初的沉默。

那不是懦弱,而是一种积蓄。

像一颗种子,在黑暗的泥土里,默默地积蓄力量,等待一个破土而出的时机。

我也庆幸,我有一个那样的父亲。

他给了我犯错的自由,也给了我选择的权利。

他没有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董事长那样,直接用权力来为我扫清障碍。

而是像一个智慧的园丁,看着我这棵小树,在风雨中,自己学会如何扎根,如何生长。

他教会我的,比任何商业理论,都更重要。

那就是,永远不要失去辨别是非的能力,和坚守底线的勇气。

我们的“星光”工作室,后来发展得很好。

我们做的产品,没有用那些花里胡哨的词汇去包装。

我们只是踏踏实实地,去解决用户的每一个痛点。

我们的口碑,是靠用户一个一个传出去的。

老陈,成了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人。

他不仅技术牛,还特别有耐心。

他会手把手地带那些刚毕业的年轻人。

他会把他这二十年踩过的坑,总结成经验,毫无保留地分享给大家。

我经常看到,一群年轻人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讨论问题。

他不再是那个坐在角落里,沉默寡言的人了。

他的眼睛里,那束光,越来越亮。

他说,他在这里,找到了年轻时,第一次写下“Hello World”时的那种快乐。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们做这件事,最大的意义。

让每一个有才华、有梦想的人,都能被看见,被尊重。

让他们能在一个干净的环境里,纯粹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至于我,我不再是那个躲在幕后,默默写代码的人了。

我开始学着去管理一个团队,去规划一个公司的未来。

我也会犯错,会迷茫,会焦虑。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去那个小院子里,坐一会儿。

看看那些花草,看看那些努力工作的同事。

我的心,就会慢慢地静下来。

我知道,我选择了一条更难走的路。

但这条路上,有我喜欢的风景,和志同道g合的同伴。

这就够了。

有一次,我在一个行业峰会上,又见到了琳达。

她好像在另一家公司做着类似的工作。

脸上的妆更浓了,身上的香水味也还是一样刺鼻。

她也看到了我。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尴尬。

她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迎面走过。

我冲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就像,对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愣了一下,也匆匆地点了下头,然后快步走开了。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我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恨,也没有怨。

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她还在那个追逐着虚假泡沫的世界里,用各种华丽的词藻,去包装一个又一个空洞的“天狼星计划”。

而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那片真实的“星光”。

峰会结束,我爸给我打电话。

“听说,你今天成了全场的焦点?”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哪有。”我笑了,“我只是分享了一下我们做产品的一些笨办法。”

“笨办法,往往是最好的办法。”他说,“对了,你以前那个王总监,前段时间托人找到我,想让我给他个机会。”

“您怎么说?”

“我说,我的公司庙小,容不下他那尊大佛。”

我能想象出,我爸说这话时,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爸,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成为了今天的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傻小子。”他说,“是你自己,选择了成为今天的你。”

挂了电话,我走出会议中心。

外面,华灯初上。

这座城市,依旧繁华,依旧匆忙。

我抬头,却看不到一颗星星。

我知道,它们都在。

只是被这城市的灯火,暂时遮住了光芒。

但我知道,它们都在。

就像我们心里的梦想一样。

只要你相信,它就永远不会熄灭。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工作室的地址。

归心似箭。

我想快点回到我的那片“星光”里去。

回到那群可爱的人身边去。

因为那里,有我的战场,也有我的港湾。

那里,才是我的世界。

一个简单、干净、纯粹,并且闪闪发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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