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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26 1
88年我偷偷看录像带,被嫂子发现,她没骂我,反而坐下一起看
1
她就站在我身后。
像一棵悄无声息的植物。
我不知道她站了多久,电视屏幕上那对异国男女正拥抱在一起,背景是模糊的、带着水汽的巴黎街景。男人的手插在女人柔软的金发里,而我的心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动弹不得。
录像机里发出的“咝咝”声,像一条冰冷的蛇,沿着我的脊椎向上爬。
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丝淡淡的雪花膏香气,混杂着厨房里晚饭后尚未散尽的油烟味。
这味道,就是我嫂子林素的味道。
我的后背僵住了,像一块被冻住的铁。手里那个控制着快进和倒退的遥控器,此刻重如千斤。
我才十六岁,在那个年代,十六岁意味着你什么都懂了,又什么都不该懂。
而我正在看的这盘录像带,叫《塞纳河畔的雾》,是同学阿飞从他爸单位一个跑外贸的叔叔那里偷偷拷来的。
阿飞说,这里面有“艺术”。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艺术”是什么。
是那种会让大人涨红了脸,呵斥我们“小孩子别看”的东西。
是那种在昏暗的房间里,能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滚烫的东西。
我以为家里没人。
我哥,陈伟,厂里三班倒,这个点应该还在车间里听着机器轰鸣。我爸妈,去街坊王叔家打麻将了,他们不玩到深夜是不会回来的。
我算好了一切,时间、空间,都属于我一个人。
可我算漏了嫂子。
她今天没有回她那个中学当老师的宿舍,她留在了这个被油烟和争吵填满的家里。
我的额头开始冒汗。
我想,一切都完了。
她会告诉谁?我哥?还是我爸妈?
我哥的拳头是很硬的,他会毫不犹豫地揍我一顿,然后把这盘带子扔进火里。我爸会用他那双钳工的手,指着我的鼻子骂上三个小时。我妈会哭,会说我们老陈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在这个家里,嫂子林素,是最没有“资格”管教我的人。
她嫁给我哥才一年,像一棵移植过来的南方植物,小心翼翼地在这个粗粝的北方家庭里扎根。她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带着一点吴侬软语的调子,和我妈那种扯着嗓门的大开大合完全不同。
她和我哥吵架,从来听不见声音,只是沉默。
那种沉默,比我妈的任何一次咆哮都更让人觉得压抑。
我僵持着,不敢回头。
电视屏幕的光,在我们之间这片凝固的空气里闪烁。
我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然后,我身后的沙发,轻轻地陷下去一块。
她坐下了。
她没有骂我,也没有走开。
她就那么坐下了,和我一起,看着屏幕上那两个纠缠的身体。
2
时间往回倒两天。
我们家的那台“金星牌”录像机,是我哥结婚时最大的一笔开销。
在1988年的我们这个北方重工业城市里,谁家有一台录像机,就像谁家院子里停了一辆小轿车一样,是值得在邻里之间炫耀很久的事情。
这台机器,是我哥身为车间小组长的骄傲,也是他在嫂子面前为数不多的、能挺直腰杆的资本。
我哥叫陈伟,人如其名,高大,壮实,说话像敲锣,笑起来像打雷。他在钢厂上班,手上全是茧子和黑色的油污,洗不干净。
他喜欢嫂子,我们全家都看得出来。
那种喜欢,是把饭桌上最大的一块排骨夹到她碗里,是把每个月一半的工资都交给她,是别人说她一句不好,他能立刻涨红了脸跟人吵起来。
但那种喜欢,也是笨拙的。
他不知道嫂子喜欢看的那些书,不知道嫂子为什么总是在黄昏的时候,一个人对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就该给他生个儿子,就该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嫂子叫林素,苏州人,是作为“人才引进”来到我们这个城市的中学当老师的。
她和我哥的相遇,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相亲。介绍人说,一个钢厂的青年才俊,一个南方的知识分子,绝配。
可我知道,他们不是。
我见过嫂子刚来我们家时,皮箱里带来的那些书。叶芝的诗集,勃朗特的小说,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画册。
那些东西,和我哥床头柜上那本《机械制图手册》摆在一起,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嫂子很美,不是我们北方姑娘那种明艳的美,而是一种带着水汽的、朦胧的美。她的眼睛很大,眼角微微下垂,看人的时候,总像隔着一层雾。
我们家是工厂分的套房,两室一厅。我爸妈一间,我哥和嫂子一间,我睡在用木板隔出来的客厅一角。
家里的空间很小,小到任何一点情绪都无处遁形。
我哥和嫂子的沉默,就像空气里那些看不见的尘埃,悄无声息地落在每个角落。
他们结婚一年了,嫂子还没有怀孕。
我妈开始有意无意地在我哥耳边念叨,饭桌上那些“滋补”的汤,也总是往嫂子面前推。
嫂子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喝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有一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他们房间里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是我哥的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烦躁:“你到底怎么想的?别人家媳妇进门就开花结果,你呢?”
嫂子的声音很低,像蚊子叫:“陈伟,我们能不能……谈谈?”
“谈?有什么好谈的?过日子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我白天在厂里累死累活,回来不就图个安稳?你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再然后,是嫂子低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哭声。
那哭声,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从那天起,我开始觉得,这个家,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嫂子就是被关在里面的那只蝴蝶,翅膀再美,也飞不出去。
而那盘叫《塞纳河畔的雾》的录像带,就是在那之后,被阿飞塞到我手里的。
他神秘兮兮地对我说:“陈明,带劲的。看了保证你忘了所有不痛快。”
我把那盘黑色的、沉甸甸的带子藏在我的床板底下,像藏着一个危险的秘密。
我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窥见另一个世界的机会。
我以为那个世界,只关于欲望和“艺术”。
我没想到,那个世界的大门,会由我的嫂子,林素,为我打开。
3
现在,她就坐在我身边。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我能感觉到她身体散发出的微弱热量。
电视屏幕上,那对男女已经从街头回到了室内。房间很小,光线昏暗,墙上贴着剥落的墙纸。
窗外,是连绵的雨。
电影里的雨声,和我家窗外那个夏夜隐约的蝉鸣,交织在一起。
我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
我的余光能瞥见嫂子的侧脸。她的下巴很尖,嘴唇紧紧地抿着,电视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她的表情,很平静。
既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和鄙夷,也没有丝毫的惊慌。
她只是看着,非常专注地看着。
就好像,她不是在看一部“不三不四”的片子,而是在欣赏一幅需要用心去理解的油画。
电影里的女主角,是一个很年轻的东方女孩。她独自一人在巴黎生活,贫穷,孤独,眼神里却有一种倔强的火焰。
男主角是一个比她年长许多的法国男人,富有,但同样孤独。
他们的相遇,像两块冰冷的石头,在黑暗中猛烈地撞击在一起,迸溅出灼热的火花。
里面有大量的、我这个年纪的男孩看了会心跳加速的镜头。
每一次,当那样的镜头出现时,我都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手心冒汗,感觉自己像个正在被审判的罪犯。
可嫂子没有。
她甚至没有移开视线。
有一次,屏幕上出现女主角赤裸的后背,她的脊椎像一道优美的山脉,在昏暗的光线下起伏。
我听见嫂子极轻地吸了一口气。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
那不是欲望,而是一种……悲伤。
一种深切的、感同身受的悲伤。
就好像,她看到了自己。
电影继续。
男女主角的关系,充满了痛苦、挣扎和短暂的温存。他们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刺猬,靠得越近,伤得越深。
有一段情节,是男主角带女主角去参加一个上流社会的晚宴。
女孩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裙子,局促地站在金碧辉煌的人群里,像一只走错了地方的麻雀。
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男主角的朋友轻蔑地问他:“这就是你的新‘口味’?”
男主角没有回答,只是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女孩的肩上。
然后,他牵起她的手,在所有人面前,跳了一支缓慢的华尔兹。
那一刻,我看到嫂子的肩膀,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紧紧地攥住了沙发套上的一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在这个家里,嫂子,又何尝不是那个穿着廉价裙子,站在金碧辉煌人群里的女孩?
我哥的那些同事、朋友,来家里吃饭,大声地划拳,讲着荤段子,唾沫横飞。嫂子端茶倒水,沉默地穿行其间。
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一丝轻浮的揣测。
“陈伟,你小子真有福气,娶了个仙女回来。”
“嫂子是南方人吧?皮肤就是水灵。”
我哥在那种时刻,总是会得意地哈哈大笑,搂着嫂子的肩膀,像在炫耀一件战利品。
而嫂子,只是勉强地笑一笑,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她就像那个电影里的女孩一样,被披上了一件不属于她的、名为“陈伟妻子”的外套。
这件外套,或许温暖,但更多的是沉重和束缚。
录像带“咔哒”一声,转到了尽头。
屏幕上只剩下一片闪烁的雪花。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那“-咝-咝”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我的神经。
我感觉,审判的时刻,终于要来了。
我慢慢地转过头,准备迎接她的任何反应。
打我,骂我,或者,只是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我都认了。
4
“好看吗?”
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
我愣住了。
这三个字,像三颗没有重量的石子,轻轻地落在我心里,却激起了千层浪。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说好看,是不是显得我很“流氓”?我说不好看,是不是又太虚伪?
我看着她的眼睛。
在电视屏幕雪花点的映照下,她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看到里面有我自己的倒影,一个惊慌失措的、满脸通红的少年。
“我……我不知道。”我结结巴巴地说,声音听起来像个傻子。
她没有追问,只是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那片雪花屏幕。
“她最后,还是离开他了。”嫂子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我点点头。电影的结尾,女孩坐上了回国的轮船,在甲板上,她泪流满面。而男人,则靠在河边的栏杆上,像一尊雕塑。
“为什么?”嫂子忽然转过头,看着我问。
“啊?”我又愣住了。
“我问你,她为什么最后要离开他?他们不是……相爱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突然插进了我混乱的脑子里。
我不再觉得害怕和羞耻了。
我们好像不是在讨论一部“禁片”,而是在讨论一个正经的文学问题。就像在她的语文课上,她会问学生,为什么祥林嫂会变成那样。
我努力地回想着电影里的情节。
“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想了很久,说出了我唯一的答案。
“男人很有钱,但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尊重。女孩很爱他,但她不想成为他的附庸。”
“她有自己的……骄傲。”
我说出“骄傲”这个词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懂什么叫骄傲?
可是,当我看到嫂子眼睛里那瞬间亮起的光时,我知道,我说对了。
“骄傲……”她重复着这个词,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也带着一丝……欣慰。
“你懂的,比你哥多。”她说。
说完这句话,她站了起来。
她走到录像机前,熟练地按下了“退出”键。
黑色的录像带“咔”地一声弹了出来。
她拿起那盘带子,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要把它毁掉。
她只是把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这盘带子,先放我这里。”她说。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是要当成“罪证”保留下来,秋后算账吗?
“嫂子,我……”我急了,想解释什么。
她却转过身,对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暗号。
“别让你哥知道,也别让你爸妈知道。”
我呆呆地看着她。
她把那盘录像带,放进了她那个总是随身带着的、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
然后,她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她的手心,很凉。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说完,她就转身回了她和我哥的那个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很久很久。
空气里,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淡淡的雪花膏香气。
我的脸,依然在发烫。
但我的心,却 strangely 平静了下来。
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嫂子变成了一只白色的蝴蝶,从我们家那个狭小的窗户里飞了出去,飞向了那片灰蒙蒙的、却无比广阔的天空。
5
从那天起,我和嫂子之间,好像有了一根看不见的线。
这根线,很细,很脆弱,却把我们两个连接在了一起。
我们依然像以前一样,在饭桌上沉默地吃饭,在走廊里擦肩而过时,礼貌地点点头。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我会下意识地去观察她。
我发现,她吃饭的时候,总是把米饭拨到一边,只吃很少的一点菜。
我发现,她洗衣服的时候,总是把我和我爸妈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而她自己的和我哥的衣服,只是潦草地过一遍水。
我发现,她看书的时候,会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书页上的文字,眼神温柔得像在抚摸一个孩子的脸。
而她,也开始对我“另眼相看”。
有一次,我妈又在饭桌上念叨:“林素啊,你这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隔壁王婶家的儿媳妇,比你还晚结婚,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我哥埋头吃饭,假装没听见。
嫂子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她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就在我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默默地忍受下去的时候。
我开口了。
“妈,嫂子学校事多,累。生孩子的事,不急。”
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勇气。
全家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妈瞪大了眼睛:“你个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爸也皱起了眉头。
我哥更是抬起头,不满地看了我一眼:“吃你的饭!”
我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跳得飞快。
我感觉自己像个挑战风车的唐吉诃德,愚蠢又可笑。
就在这时,我感觉桌子底下,有一只脚,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脚。
我偷偷抬眼,看到嫂子正看着我。
她的眼睛里,没有了那种惯常的雾气。
那里面,是清澈的、带着暖意的感激。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我最喜欢吃的红烧肉,放进了我的碗里。
“小明说得对,不急。”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他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那顿饭,后面的气氛很尴尬。
但我碗里的那块红烧肉,却比我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
还有一次。
我哥又喝多了酒,回来跟我嫂子吵架。
我躺在隔板后面的小床上,听着他们房间里传来的声音。
“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这个家!”我哥的嗓门很大。
“我没有。”嫂子的声音很微弱。
“没有?那你整天摆着那副死人脸给谁看?我告诉你林素,你别以为你是个知识分子就了不起了!到了我陈家,你就是我陈伟的老婆!就得守我们家的规矩!”
接着,是“砰”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在了地上。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再也躺不住了。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冲了出去,一把推开了他们房间的门。
我哥正红着眼,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嫂子蹲在地上,正在默默地收拾着一地碎裂的玻璃杯。
她的手,被划破了,鲜血顺着她的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像一朵朵凄美的红梅。
“哥!”我冲着他大吼,“你干什么!”
我哥愣住了,他大概没想到我敢这么跟他说话。
“滚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他反应过来后,对我咆哮。
我没有动。
我走到嫂子身边,蹲下来,抓住她流血的手。
“嫂子,疼吗?”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眼睛里,全是泪水,但她强忍着,没有让它掉下来。
她摇了摇头。
我拉着她站起来,把她推到我身后,像一只护着鸡崽的老母鸡一样,挡在我哥面前。
“你不准再欺负她!”我盯着我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那一刻,我忘了他是比我高一个头、壮两圈的哥哥。
我只知道,我身后站着的,是我的同盟。
是我那个,会陪我看“禁片”,会把“骄傲”这个词种在我心里的,嫂子。
6
那次争吵之后,我哥收敛了很多。
他和嫂子之间,依然沉默,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渐渐淡了。
而我和嫂子,则变得更“亲密”了。
这种亲密,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
它更像是一种……战友情。
她会偷偷地给我塞一些书。
不再是那些我看不懂的诗集,而是一些小说。
《麦田里的守望者》、《局外人》、《挪威的森林》。
那些书,像一把把钥匙,打开了我世界里一扇又一扇的门。
我开始思考,人为什么活着,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伪。
我会在看完之后,跟她讨论。
我们不敢在家里说,就趁着周末,我借口去图书馆,她借口去学校备课,我们在公园的湖边见面。
“霍尔顿为什么要逃跑?”我问。
“因为他不想变成那些他讨厌的‘假模假式’的成年人。”嫂子说。
“那默尔索呢?他妈妈死了,他为什么不哭?”
“因为他觉得,哭是一种表演。他不屑于表演给别人看。他的悲伤,只属于他自己。”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斑斑驳驳。
她的侧脸,在光影里,像一尊古希腊的雕塑,有一种宁静而忧伤的美。
我发现,只有在那些时刻,在讨论那些书本里的世界时,她才不再是“陈伟的妻子”,不再是“陈明的嫂子”。
她变回了林素。
一个眼睛里有光,言语里有思想的,独立的灵魂。
“小明,”有一次,她忽然问我,“你以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很久。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想成为我哥那样的人。”
我说完,有点后悔,怕伤到她。
她却笑了。
“为什么?”
“他……太粗糙了。”我斟酌着用词,“他觉得,让家人吃饱穿暖,就是全部了。但他不知道,人除了吃饭,还需要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她追问。
“就像……就像你看的那些书,听的那些音乐,就像《塞纳河畔的雾》里,那个男人给女孩披上的那件外套。”
“是……尊重,和理解。”
我说出这两个词的时候,感觉自己又成长了一点。
嫂子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你以后,会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她说。
那是我第一次,从一个女性的口中,得到关于“男人”这个身份的评价。
不是我爸说的“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儿”,也不是我哥说的“是男人就得能扛事”。
而是,“很好的男人”。
这五个字,像一颗种子,落在了我心里。
除了书,她还会给我带一些别的东西。
一盘邓丽君的磁带。
一块包装很漂亮的巧克力。
甚至,是一件当时最流行的“文化衫”,上面印着我看不懂的英文。
这些东西,她都说是她学校发的,或者朋友送的。
但我知道,不是。
这是她用自己那点微薄的工资,省下来,买给我的。
这是她对我们那个秘密同盟的,一次又一次的“投资”。
而我,也用我的方式“回报”她。
我会在我妈又想找茬的时候,故意打翻一个碗,转移火力。
我会在我哥又想拉她去参加那些无聊的酒局时,装病,让她留下来照顾我。
我们像两个地下工作者,用眼神、用微小的动作,传递着情报,互相掩护。
我们的关系,成了这个沉闷家庭里,唯一一点流动的、鲜活的色彩。
但我们都心知肚明,这种平衡,是脆弱的。
那盘被她藏起来的录像带,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它随时可能被发现,然后,把我们建立起来的这个小小世界,炸得粉碎。
我哥是个粗心的人,他很少会去翻嫂子的东西。
但我们家,还有另一个人。
我妈。
她对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儿媳妇,始终抱着一丝怀疑和审视。
她会趁嫂子不在家的时候,走进他们的房间,美其名曰“收拾屋子”,实则是在进行一次不动声色的侦查。
我好几次都看到,我妈从他们房间出来后,脸上那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开始感到不安。
我提醒过嫂子,让她把那盘带子处理掉。
“烧了,或者扔了。”我说。
她却摇摇头。
“不用,我放好了。”
她不说放哪里了,我也不敢多问。
我总有一种预感,这盘带-子,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麻烦。
7
麻烦,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
我哥难得没有去厂里加班,也没有出去跟朋友喝酒。
我们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饭。
气氛还算和谐。
我哥大概是心情好,还给我嫂子夹了一筷子鱼。
就在这时,我妈“咳”地一声,清了清嗓子。
我们都知道,这是她要发表“重要讲话”的前奏。
“林素啊,”我妈放下筷子,看着嫂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你那个帆布包,是不是该洗洗了?都黑得看不出本色了。”
嫂子的手,顿了一下。
“嗯,是该洗了。”她低声说。
“我今天帮你收拾屋子的时候,想着顺手帮你洗了,”我妈继续说,语调不紧不慢,“结果从里面,掉出来个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看到嫂子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我妈不紧不慢地从她的围裙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盘黑色的,没有任何标签的录像带。
她“啪”地一声,把带子拍在了饭桌上。
桌上的碗筷,都跟着跳了一下。
《塞纳河畔的雾》。
是它。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这是什么?”我妈的目光,像两把锥子,死死地钉在嫂子脸上。
我爸也皱起了眉头,看着那盘带子。
我哥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看看带子,又看看嫂子,眼神里全是震惊和怀疑。
“我……”嫂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嘴唇在颤抖。
“这是从哪来的?”我哥的声音,已经带了怒气。
“是不是你们学校哪个男老师给你的?”我妈立刻接上了话,她的想象力,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我就说嘛,一个女老师,成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能是什么安分的人?”
“妈!”我哥吼了一声,但他吼的不是我妈,而是嫂子,“你说话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嫂子低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我看到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掉进了她面前的饭碗里,无声无息。
那个瞬间,我想起了《塞纳河畔的雾》里,那个被冤枉的女孩。
想起了霍尔顿,想起了默尔索。
想起了嫂子对我说过的,“骄傲”。
我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些。
我们是同盟。
我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因为动作太大,向后倒去,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
“是我的。”
我说。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那盘带子,是我的。”
我哥愣住了,我爸妈也愣住了。
“什么?”我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是我从同学那里借的,偷偷藏在嫂子包里的。我怕你们发现。”我看着他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我本来想今天拿回来的,忘了。”
我说谎了。
一个为了保护我的同盟,而撒的谎。
我妈的表情,从怀疑,变成了愤怒。
“你个小兔崽子!你……”她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爸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
“陈明!”他怒吼一声,“你给我过来!”
我知道,一顿毒打是免不了了。
但我没有动。
我转过头,看向嫂子。
她也正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眼睛里,全是泪水,但那泪水里,有震惊,有感激,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决绝。
就在我爸要起身过来抓我的时候。
嫂子,突然开口了。
“不是他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带子,是我的。”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嫂子,你……”
她没有看我,她的目光,直直地迎向了我哥,我爸,和我妈。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们。
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和顺从。
那眼神,像一把出了鞘的剑,冰冷,而锋利。
“是我自己买的。”她一字一句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冰上凿出来的。
“我就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就是想知道,除了吃饭、睡觉、生孩子,人活着,还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看一部电影,没有错。”
“如果你们觉得,这也有错的话……”
她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
说完,她站了起来,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走进了她的房间。
“砰”的一声。
门,被关上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剩下饭桌上,我们三个人,像三尊石化的雕像。
还有那盘黑色的录像带,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讽刺的句号。
8
那天晚上,我们家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不是我哥和嫂子,而是我哥和我爸妈。
嫂子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任凭谁敲门,都没有任何回应。
我哥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妈坐在沙发上,一边哭,一边数落着嫂子的“不是”。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我们陈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个媳妇回来……”
我爸则黑着脸,一言不发,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旱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哥猛地把手里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够了!”他对我妈吼道,“都别说了!”
我妈被他吼得一愣:“你……你冲我嚷什么?我说错了吗?”
“你们没错,她也没错!”我哥的眼睛红红的,“错的是我!”
“我当初就不该娶她!我不配!”
说完,他冲到房门前,开始“砰砰砰”地砸门。
“林素!林素你开门!我们谈谈!”
“你出来!我跟你道歉!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
“林素!!”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暴躁,慢慢变得哀求,最后,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从来没见过我哥哭。
在我印象里,他就是那种流血不流泪的硬汉。
可那一刻,他靠在门板上,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我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
我好像,亲手点燃了我们家这座房子的引线。
可是,看着我哥那副样子,我又觉得,这场爆炸,或许是必须的。
有些脓包,只有被戳破了,才有愈合的可能。
那天晚上,门,终究没有开。
第二天一早,我哥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照常去上班了。
我爸妈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没再说什么。
我去上学的时候,经过他们房间,门,依然紧闭着。
我心里很不安。
我怕嫂子会做出什么傻事。
那天在学校,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我几乎是飞奔着回了家。
家里,静悄悄的。
我爸妈不在,我哥也还没下班。
我走到他们房间门口,犹豫了很久,才敢轻轻地敲了敲门。
“嫂子?你在吗?”
没有回应。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试着转动门把手。
门,开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子也擦得干干净净。
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
只有在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信封。
信封上,写着我的名字。
“陈明 收”。
是嫂子的字迹,娟秀,有力。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信封。
里面,没有信。
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和一样东西。
那张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小明,替我看看,世界的另一边,是什么样子。”
而那句话下面压着的,是一盘录-像带。
不是《塞纳河畔的雾》。
是一盘全新的、没有拆封的空白录像带。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手里捏着那张纸和那盘带子,很久,很久。
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
把整座城市,都染成了一片浓稠的、化不开的金色。
我知道,我的嫂子,林素,走了。
她像我梦里那只白色的蝴蝶一样,飞出了这个禁锢她的罐子。
她没有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但她给我留下了一个任务。
一个属于我们同盟的,最后的任务。
9
很多年过去了。
我们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旧的工厂宿舍楼被拆了,我们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新楼房。
我爸妈,都老了,头发白了,脾气也温和了许多。
我哥,后来又结了婚,娶了一个本分踏实的本地姑娘,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他不再是那个暴躁的青年,变成了一个沉默的、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中年男人。
他再也没有提过“林素”这个名字。
就好像,那个南方的、眼睛里有雾的女人,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而我,考上了大学,离开了那座北方小城。
我去了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
我真的去看了,世界的另一边,是什么样子。
我成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男人。
我学会了尊重女性,理解她们的喜怒哀乐,欣赏她们的坚韧和骄傲。
我谈过几次恋爱,但都没有走到最后。
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标杆。
那个在1988年的夏天,陪我看“禁片”,教我什么是“骄傲”的嫂子。
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像一滴水,汇入了人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常常会想,她后来怎么样了。
她回到了她的江南水乡吗?
她有没有找到一个,能看懂她的书,能和她一起讨论电影,能给她披上外套的男人?
她,过得好吗?
那盘空白的录像带,我一直留着。
我用它,录下了很多东西。
录下了我大学毕业典礼上,拨穗的那一刻。
录下了我在异国他乡,第一次看到大海时的样子。
录下了我工作后,拿到的第一个项目奖杯。
我把我的世界,我的成长,我的骄傲,都装进了这盘小小的带子里。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再见到她。
我会把这盘带子放给她看。
我会告诉她:
“嫂子,你看,世界的另一边,是这个样子的。”
“我没有让你失望。”
就在我以为,这个故事,会以这样一种带着遗憾的怀念,永远地尘封下去的时候。
上个星期,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一个陌生的南方号码。
电话那头,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的声音,带着和我嫂子一样的、吴侬软语的调子。
“请问,是陈明先生吗?”
“我是。”
“您好,我叫林念。我妈妈……让我联系您。”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你妈妈……她叫什么名字?”我问,声音在发抖。
“她叫林素。”
女孩说。
“她下个月,要办一个画展。她想请您……来看看。”
“画展?”我愣住了。
“是的,”女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我妈妈,现在是一个画家。”
电话挂断后,我一个人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手机里,传来女孩发来的地址和时间。
画展的地点,在苏州。
画展的主题,只有五个字。
《塞纳河畔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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