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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05 0
月子中心昂贵的窗帘,也挡不住清晨六点钟的太阳。
光线像一把钝刀,从缝隙里硬生生撬进来,割在我的眼皮上。
我醒了。
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怎么睡着。
身边的婴儿床里,女儿“哼唧”了一声,像只刚出壳的小鸟。
我立刻绷紧了神经,侧耳听着。
还好,她只是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又睡了过去。
我松了口气,浑身的骨头缝儿都泛着酸。
涨奶的刺痛感准时传来,像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扎。
我掀开被子,身上那件哺乳睡衣早就被汗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散发着一股奶腥和汗液混合的、令人沮丧的味道。
这就是我的月子。
第二十二天。
陈默不在。
他昨晚说公司有紧急项目,要加班。
我信了。
或者说,我懒得去分辨真假。
毕竟,从我怀孕后期开始,他就以各种理由彻夜不归。
项目,应酬,哥们儿聚会。
他的世界永远那么精彩,那么重要。
而我的世界,缩小到只剩下这间三十平米的套房,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我撑着酸软的腰,挪下床,想去卫生间。
路过门口的脏衣篮,我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篮子里是陈默昨天换下来的西装裤。
他说他会自己洗,让我别碰,好好歇着。
话说得真好听。
可那裤子已经在篮子里躺了两天了。
我俯下身,一股烟酒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还夹杂着一丝陌生的、甜腻的香水味。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我麻木地伸出手,想把裤子拿出来,扔进洗衣机。
指尖却触到了一个坚硬的方块。
在裤子口袋里。
我把它掏了出来。
一个白色的、小小的药盒。
上面没有一个我认识的汉字,全是些弯弯绕绕的英文。
但我认识那个蓝色的、菱形的小药片图案。
伟哥。
或者,是它的某个兄弟。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一干二净。
手脚冰凉。
我拿着那盒药,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风化了的石像。
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晰无比。
墙上我们巨大的婚纱照,陈默拥着我,笑得一脸深情。
梳妆台上我孕期买的各种防妊娠纹的油,还剩大半瓶。
婴儿床里我那柔软的、毫无防备的女儿。
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
我怀孕,生产,忍受着身体被撕裂的剧痛,忍受着激素水平过山车一样的折磨,忍受着日夜颠倒的疲惫。
我堵奶,发烧到四十度,疼得浑身发抖,哭着给陈默打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说:“哪个女人生孩子不这样?你别太矫情了。”
我剖腹产的伤口,到现在还又疼又痒,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而我的丈夫。
我的丈夫,在我为他生儿育女,身体和精神都处在最低谷的时候,他买了助兴的药。
他要去和别的女人风流快活。
哈哈。
哈哈哈哈。
我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
就是安静地,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我突然觉得,没意思。
真的,太没意思了。
争吵?质问?
有用吗?
他会说:“你想多了,这是帮朋友带的。”
他会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着就没兴趣,我也有正常需求。”
他会说:“你能不能别闹了?我工作一天已经很累了。”
这些话,我都能替他想好。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能精准地插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不想再被捅了。
我累了。
我看着手里的药盒,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颗黑色的种子,在我心里破土而出。
然后,迅速地,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的表妹,林月,前几天来看我。
她在我这里住了一晚。
走的时候,落下了一小袋东西。
我当时没在意,随手塞进了床头柜。
现在,我无比庆幸她落下了。
我打开床头柜,拿出那个透明的密封袋。
里面是几包宠物药。
林月在一家宠物医院当助理,她家养了只体弱多病的布偶猫。
我拿起其中一包,仔细看上面的说明。
“强效止泻剂(兽用)”。
【主治】:由细菌、病毒、应激反应等引起的顽固性腹泻、呕吐、肠炎。
【用法用量】:……
【不良反应】:偶见食欲减退、精神萎靡,过量服用可能导致严重脱水及电解质紊乱。
严重脱水。
电解质紊乱。
这几个字,像黑夜里的霓虹灯,闪着邪恶又诱人的光。
我把那盒蓝色小药片的包装拆开,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药片挤出来。
一共四片。
他准备得还挺充分。
然后,我拆开那包兽药。
那是一种白色的、没什么味道的粉末。
我找来一张干净的纸,把粉末倒在上面。
又从抽屉里拿出我孕期补充的钙片。
钙片也是白色的。
我把钙片碾碎,和兽药粉末混合在一起。
然后,我像一个严谨的化学家,把这些混合粉末,一点一点,重新填回那个铝箔包装里。
我甚至找来了指甲油的亮油,小心地把被我撕开的铝箔封口粘了回去。
从外面看,天衣无缝。
做完这一切,我把这盒“特制”的药,放回了陈默的裤子口袋。
然后,把裤子扔进了洗衣机。
按下了启动键。
洗衣机轰隆隆地转了起来,像是我那颗正在狂欢的心。
我回到床上,躺下。
涨奶的痛,腰背的酸,好像都消失了。
我看着天花板,前所未有地平静。
甚至,有点期待。
我期待着,我的丈夫,和某个不知名的女人,吃下我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大餐”。
然后,享受一场酣畅淋漓的……腹泻。
第二天,陈默果然没有回来。
连个电话,一条微信都没有。
我妈打电话过来,问我怎么样,孩子乖不乖。
她说:“陈默呢?让他多帮你分担点,你一个人太辛苦了。”
我对着电话,语气平静地说:“妈,他忙,公司项目离不开他。”
我妈叹了口气:“男人啊,就是这样,永远把事业放第一位。你也体谅体谅他,刚有了孩子,他压力也大。”
压力大。
是啊,压力大到要去吃药找别的女人排解。
挂了电话,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蜡黄的、浮肿的脸。
突然觉得我妈说的“体谅”,像个天大的笑话。
下午,林月来了。
她提着一堆水果和婴儿用品,笑靥如花。
“姐,我来看你和宝宝啦!”
她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换了鞋,把东西放在玄关。
然后,直奔婴儿床。
“哎哟,我的小外甥女,又漂亮了!这小鼻子小眼的,真像姐夫!”
我坐在沙发上,没动。
我看着她。
她今天化了很精致的妆,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身上喷着香水。
就是我昨天在陈默衣服上闻到的那款。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原来,是她啊。
我的亲表妹。
那个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姐姐、姐姐”叫得比谁都甜的女孩。
那个我爸妈资助她上完大学,在我结婚时哭着说“姐姐你一定要幸福”的女孩。
她在我怀孕的时候,三天两头往我家跑。
帮我按摩浮肿的小腿,陪我散步,听我抱怨孕期的种种不适。
她说:“姐,你真不容易,姐夫真有福气。”
她说:“姐,等宝宝出生了,我来给你当免费月嫂!”
当时我多感动啊。
我觉得,这是我最贴心的妹妹。
现在想来,我真像个傻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大傻子。
林月逗弄了一会儿孩子,走到我身边坐下。
她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
“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休息好?”
我闻着她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还好。”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她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姐,你别多想。姐夫昨晚是跟我在一起。”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她。
她被我的眼神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
“你别误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是公司临时有个重要的客户要应酬,姐夫喝多了,就把我叫过去帮忙挡酒。后来太晚了,他就在我那儿的沙发上睡了一晚。”
“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又怕吵醒你和宝宝。”
这套说辞,编得可真熟练。
滴水不漏。
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我,可能就信了。
还会反过来安慰她,说“没事,我知道你们没什么”。
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无辜”和“真诚”的脸,突然笑了。
“哦,是吗?”
“那他还挺辛苦的。”
我的反应,显然在林月的意料之外。
她愣住了。
“姐,你……不生气?”
我摇摇头:“生气什么?他为了这个家在外面打拼,我不但不能帮忙,还拖后腿,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我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应该感谢你才对。谢谢你,帮我照顾他。”
林月的表情,精彩极了。
惊讶,心虚,试探,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她大概觉得,我已经彻底被月子里的琐碎和疲惫磨平了棱角,变成了一个逆来顺受的怨妇。
一个可以任由他们拿捏的软柿子。
她虚情假意地拍着我的手:“姐,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昨天落了点东西在你这儿,一包宠物药,你看到了吗?”
来了。
她终于问了。
我指了指床头柜:“在里面,你自己拿吧。”
她走过去,拉开抽屉,拿出了那个密封袋。
她检查了一下,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
“还好找到了,我们家猫这两天又拉肚子了,没这个药可不行。”
她把药揣进包里,又说:
“姐,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就留下来陪你吧。晚上我给你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
我点点头:“好啊。”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出戏,打算怎么唱下去。
傍晚的时候,陈默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一进门,看到林月在厨房里忙活,他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小月也在啊?”
林月从厨房里探出头,系着我的围裙,像个女主人一样。
“姐夫回来啦?快去洗手,马上就开饭了。”
那语气,那神态,仿佛他们才是一对。
而我,只是个借住在这里的客人。
陈默换了鞋,走到我面前。
他俯下身,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动作熟练,却毫无温度。
“老婆,辛苦了。宝宝今天乖不乖?”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这张脸,我曾经爱了那么多年。
现在,只觉得陌生。
“还行。”我淡淡地说。
他直起身,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昨晚公司临时有事,忙到半夜,怕打扰你休息,就没回来。”
他的解释,和林月说的分毫不差。
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嗯,知道了。”
我的平静,让他有些意外。
他打量了我几眼:“你怎么了?不高兴?”
我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累。”
“累就多休息。”他敷衍了一句,然后就走向了婴儿床。
他像模像样地逗弄了一下女儿,然后就拿出手机,坐在了离我最远的那个单人沙发上,开始打游戏。
整个过程,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晚饭,林月做得很丰盛。
四菜一汤。
糖醋排骨,可乐鸡翅,都是陈默爱吃的。
她还特意给我炖了鲫鱼汤。
“姐,这个下奶,你多喝点。”
她把汤碗推到我面前,笑得一脸贤惠。
饭桌上,她和陈默聊得热火朝天。
从公司八卦,到最近热门的电视剧。
他们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
我像个局外人,默默地喝着那碗鲫鱼汤。
汤的味道很好。
但我喝着,却像在喝毒药。
吃完饭,林月抢着去洗碗。
陈默则继续窝在沙发里打游戏。
我抱着哭闹的女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剖腹产的伤口被孩子的重量压得生疼。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和窗上那个狼狈不堪的倒影。
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晚上九点。
林月说要走了。
陈默放下手机,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姐夫,外面黑,你留下来陪姐姐吧。我自己打车就行。”林月假意推辞。
“没事,送你到楼下也不费事。”
他们一唱一和,把戏做足。
临走前,林月又来到我房间。
“姐,那我先走了啊,你早点休息。”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 的挑衅和炫耀。
仿佛在说:你看,你的男人,你的家,都快是我的了。
我抱着孩子,对她扯出一个微笑。
“路上小心。”
他们走后,我把孩子哄睡着。
然后,我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购物APP。
搜索:针孔摄像头。
我选了一款最隐蔽的,伪装成充电头的样子。
加急,同城闪送。
一个小时后,快递员打来电话。
我下楼,拿到了那个小小的盒子。
我把它装在了客厅的电视柜下方,一个最不起眼的插座上。
镜头,正对着沙发。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房间。
陈默还没回来。
我知道,他送林月,不会只送到楼下。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待着。
等待着好戏开场。
将近十一点,陈默才回来。
他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大概以为我睡了。
他没有进卧室,而是直接去了卫生间。
我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他在洗澡。
洗得很久。
等他出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
企图掩盖掉某些不该有的味道。
他走进卧室,看了一眼熟睡的我和孩子,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的另一侧。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他很快就睡着了,甚至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而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周末。
陈默难得没有去公司。
他一整天都表现得像个二十四孝好老公,好爸爸。
给我端茶倒水,给孩子换尿布,冲奶粉。
动作笨拙,但态度殷勤。
他大概是心虚。
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来赎罪。
林月没有再来。
但她的微信,一条接一条地发给陈默。
陈默每次都躲着我回。
他以为我不知道。
其实,我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手机屏幕上打出的那些字,比刀子还锋利。
“宝贝,昨晚表现不错。”
“药效真厉害,下次我们试试别的。”
“别急,等我搞定家里这个黄脸婆。”
黄脸婆。
原来,在他心里,我已经是黄脸婆了。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因为生育而憔悴的脸,笑了。
下午,陈默说他约了朋友打球。
我没拦着。
我知道,他不是去打球。
他走后,我立刻打开手机,查看摄像头的实时监控。
客厅里空无一人。
我耐心地等着。
大约半个小时后,门开了。
进来的,是林月。
她熟练地输入密码,像是回自己家一样。
她没有换鞋,直接走进来,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圈。
然后,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人呢?我都到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林月的脸上露出了娇嗔的表情。
“讨厌!就你会说!”
“那你快点啊,人家等不及了。”
挂了电话,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掏出镜子和口红,开始补妆。
那支口红,是我上个月刚买的。
我一次都还没用过。
我放在梳妆台上的。
她竟然就这么拿来用了。
我的拳头,攥得死死的。
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又过了十几分钟,陈默回来了。
他提着一大袋零食和饮料。
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扔下东西,把林月抱了个满怀。
“小妖精,想死我了!”
他们在沙发上拥吻,撕扯。
画面,不堪入目。
我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我强迫自己看下去。
我要把这两个人的嘴脸,牢牢地刻在心里。
亲热了一会儿,陈默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我“精心改造”过的药盒。
“宝贝,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他献宝似的递给林月。
林月接过去,眼睛放光。
“哇,你又买了?”
“上次那个效果太好了,就是……后劲有点大。”
陈默得意地笑:“这次这个,是加强版。保证让你飞上天。”
“真的吗?那我们快试试!”
林月已经迫不及待了。
陈默倒了两杯水,把药片抠出来。
一人一片。
他们相视一笑,像是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把药片吞了下去。
然后,他们又腻歪在了一起。
等待着药效发作。
我关掉了监控。
我怕再看下去,我会忍不住冲出去,和他们同归于尽。
我抱着女儿,手在微微发抖。
宝宝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在我怀里“哼唧”起来。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嘶哑地哼着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唱着唱着,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是一个小时。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声。
“喂?请问是陈默的家属吗?”
“我是。”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出事了!你快来市三院急诊!他……他上吐下泻,快不行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背景音里满是嘈杂和呻吟。
“这里还有一个女的!也一样!你们谁是她家属?”
我挂了电话。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报应,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我没有立刻去医院。
我先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妈,你和爸现在有空吗?能不能来月子中心帮我看一下孩子?陈默……他好像吃坏东西,进医院了。”
我妈一听就急了。
“怎么回事啊?严不严重?你别急,我们马上过去!”
然后,我又给陈默的妈妈,我的婆婆,打了个电话。
“妈,陈默进医院了,在市三院急诊,您快去看看吧。”
婆婆在电话那头尖叫起来。
“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进医院?你这个老婆是怎么当的!连自己男人都照顾不好!”
我没跟她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安排好这一切,我换了身衣服。
找了一件最朴素,最显憔悴的连衣裙。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蜡黄,眼圈发黑,嘴唇干裂。
很好。
这副样子,才像一个担心丈夫、心力交瘁的产妇。
我打车去了医院。
急诊室里,乱成一团。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呕吐物的酸臭味,刺得人头晕。
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陈默。
他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发青,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是汗。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表情痛苦。
旁边,挂着点滴。
而在他对面的另一张病床上,躺着的,是林月。
她的情况,比陈默更惨。
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妆早就哭花了,脸色灰败,上吐下泻到几乎虚脱。
婆婆正趴在陈默的床边,哭天抢地。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可怎么活啊!”
我的父母也到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看到我来,我妈赶紧迎上来。
“晴晴,你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摇摇头,一脸茫然和担忧。
“我也不知道。下午他说出去和朋友打球,然后我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我走到陈默的床边。
婆婆一看到我,立刻像找到了宣泄口,指着我的鼻子就骂。
“你还有脸来!你这个扫把星!是不是你给他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儿子要是有事,我跟你没完!”
我爸听不下去了,皱着眉说:“亲家母,你这话就不讲道理了。晴晴一直在月子中心,陈默在外面吃了什么,她怎么会知道?”
“我不管!他老婆就是她!她就得负责!”婆婆开始撒泼。
我没理她。
我只是看着病床上的陈默。
他似乎听到了我们的争吵,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我,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痛苦,有心虚,还有一丝……恐惧。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剧烈的腹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这时候,一个医生走了过来。
“谁是病人家属?”
我们都围了过去。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婆婆抢着问。
医生看了一眼手里的报告,皱着眉说:“初步诊断是急性肠胃炎,伴有严重的脱水和电解质紊紊。我们正在给他们补液和消炎。”
“急性肠胃炎?”婆婆愣住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得这个?”
医生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
“他们晚饭吃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颗炸弹。
陈默和林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婆婆说:“我儿子晚饭没在家吃啊!”
我爸也说:“是啊,他下午就出门了。”
医生的目光,在我们几个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陈默和林月身上。
“你们两个,是一起吃的饭吧?”
陈默闭着眼睛,装死。
林月把头埋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医生见他们不说话,有点不耐烦了。
“你们到底吃了什么?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海鲜?还是乱吃了什么药?你们得说实话,我们才好对症下药!这不是开玩笑的,严重了会出人命的!”
“药?”
婆婆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
她猛地转向陈默,声音尖利:“你乱吃什么药了?!”
陈默还是不说话。
我站在一旁,像个无辜的旁观者,适时地开口。
“医生,我先生他……会不会是吃了什么保健品?”
我一边说,一边从我的包里,拿出了那个被我掉包的药盒。
“今天早上我洗衣服的时候,在他口袋里发现了这个。我也不认识是什么,看着像国外的保健品。”
我把药盒递给了医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盒子上。
陈默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把这个东西拿出来。
林月也从被子里探出头,看到药盒,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医生接过药盒,看了一眼。
“这是……”他皱起了眉,显然也没见过。
“我拿去化验一下。”
他说着,就拿着药盒转身走了。
病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婆婆的目光,在陈默和林月之间来回扫视。
她再傻,也看出不对劲了。
一个男人,一个年轻女人,一起吃饭,一起吃药,一起被送到医院。
这画面,太有冲击力了。
她指着林月,声音都在发抖:“你……你们……”
我妈也反应过来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月,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小月,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月哭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姨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我们……”
她“我们”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
再怎么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
婆婆突然像疯了一样,冲到林月的病床前。
“你这个小!!是不是你勾引我儿子?!”
她伸手就要去打林月。
我爸妈赶紧上去拦着。
“亲家母,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说!家门不幸啊!娶了这么个媳妇儿,管不住自己男人,还让他被外面的野女人勾引!现在还闹到医院里来,我们陈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婆婆的矛头,又对准了我。
我冷冷地看着她。
“妈,您这话就不对了。”
“陈默是成年人,他有手有脚,有自己的思想。他要做什么,不是我能管得住的。”
“而且,”我顿了顿,目光扫过病床上那两个面如死灰的人,“一个巴掌拍不响。您只骂林月,是不是太偏心了?”
我的话,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婆婆的脸上。
她愣住了,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
就在这时,化验室的医生回来了。
他脸色凝重。
“化验结果出来了。”
“这个药……”他举起那个药盒,“里面的主要成分,是蒙脱石散,还有一些抗生素。”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强效的动物用止泻药。”
“动物用?”
“止泻药?”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医生点点头:“对。是给猪牛羊那些大型牲畜用的。人要是吃了,尤其是过量服用,就会导致剧烈的呕吐、腹泻,也就是他们现在的症状。”
“什么?!”婆婆尖叫起来,“兽药?我儿子怎么会吃兽药?!”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林月。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我儿子吃的这个?你好狠毒的心啊!”
林月已经吓傻了,一个劲地摇头。
“不是我……不是我……药是姐夫买的……”
她情急之下,把陈默供了出来。
陈默的脸,彻底变成了猪肝色。
他大概想掐死林月的心都有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向了陈默。
“陈默!”婆婆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买兽药?还和她一起吃?!”
陈默闭着眼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他买的是伟哥,想和自己老婆的表妹鬼混,结果不知道被谁换成了兽药?
他说不出口。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看着他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心里涌上一股报复的快感。
但我脸上,依然是那副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悲伤。
我捂着嘴,眼泪掉了下来。
“兽药……怎么会是兽药……”
我转向陈默,声音颤抖:“陈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还在给你坐月子啊……”
我的哭诉,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我爸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陈默,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妈抱着我,心疼地掉眼泪。
“我可怜的女儿啊……我们回家,我们不在这儿受这个气了……”
婆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终于意识到,丢脸的,不只是我。
是他们整个陈家。
她看着病床上狼狈不堪的儿子,和那个同样狼狈的“”,再看看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她突然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妈!”
陈默惊叫一声,挣扎着想起来,却又被一阵腹痛折磨得蜷缩了回去。
医院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我被我爸妈,半强迫地带离了那个人间闹剧现场。
坐在回家的车上,我妈一直抱着我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个林月,我们家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
我爸开着车,一言不发,但从他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的手,我知道,他气得不轻。
我没有哭。
我的眼泪,在医院已经流干了。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心里,一片空旷。
像一场大火过后,烧得只剩下一片焦土。
虽然荒芜,但也干净。
回到月子中心,我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张巨大的婚纱照,从墙上摘了下来。
然后,把它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照片上,我们笑得那么甜。
现在看来,只觉得虚伪。
这件事,很快就在我们两家的亲戚圈子里传开了。
毕竟,医院急诊室,人多嘴杂。
那么大一场闹剧,想瞒是瞒不住的。
版本的流传,五花八门。
有说陈默和林月在外面乱搞,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双双食物中毒。
有说林月为了上位,故意给陈默下药,结果下错了药。
最离谱的版本,是说我因爱生恨,给他们俩下了毒。
但不管哪个版本,陈默和林月,都成了十里八乡最大的笑话。
陈默在医院住了三天。
出院后,他来找我。
他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脱了相,形容枯槁。
他站在我面前,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晴晴,对不起。”
我正在给孩子喂奶,头也没抬。
“对不起什么?”
“我……我不该……我和林月……”
“哦,”我打断他,“你们的事,不用跟我说。”
我的冷漠,让他不知所措。
他搓着手,局促不安。
“晴晴,你听我解释。我就是一时糊涂……男人嘛,总有犯错的时候……”
“我刚生完孩子,你身材走样,脾气也大,我压力也很大……”
他又开始了他那套陈词滥调。
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推到所谓的“男人都会犯的错”上。
我停下喂奶的动作,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陈默。”
“你不用解释了。”
“我们离婚吧。”
离婚这两个字,我说得云淡风轻。
他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抬起头。
“离婚?!”
“晴晴,你别冲动!我们有孩子了!你不能这么自私!”
自私?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我自私?”
“陈默,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到底是谁自私?”
“在我怀孕、生产,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在我堵奶发高烧,疼得想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在我为你生下女儿,一个人在月子中心日夜煎熬的时候,你又在和谁花前月下?”
“你拿着买药的钱,去讨好别的女人,你有想过我吗?有想过你刚出生的女儿吗?”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尖锐。
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我……我……”
“你什么你?”我冷笑一声,“别跟我说你是一时糊涂。陈默,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你就是个自私自利,毫无责任感的懦夫!”
“你只爱你自己!”
他被我骂得狗血淋头,恼羞成怒。
“苏晴!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跟你道歉,是看得起你!你还真以为我离了你不行吗?”
“离就离!谁怕谁!”
他摔门而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一丝留恋。
我知道,这段婚姻,彻底完了。
也好。
离婚的过程,比我想象的更狗血。
陈默一家,为了多分财产,无所不用其极。
婆婆到处跟人说我水性杨花,在外面有人了,所以才急着离婚。
陈默甚至伪造了证据,说我婚内出轨。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净身出户。
他们太小看我了。
在法庭上,我拿出了那段监控视频。
陈默和林月在我的婚房里,我的沙发上,做出的那些龌龊事,被清清楚楚地播放了出来。
我还请来了医院的医生作证,拿出了那份兽药的化验报告。
整个法庭,一片哗然。
陈默和他妈的脸,比调色盘还精彩。
法官当庭宣判。
陈默婚内出轨,是过错方。
房子,归我。
女儿的抚养权,归我。
陈默需要每月支付五千块的抚养费,直到女儿十八岁。
并且,他需要一次性赔偿我三十万的精神损失费。
拿到判决书的那一刻,我哭了。
不是因为难过。
是因为,我终于自由了。
我终于,为自己,为女儿,讨回了公道。
至于林月,她的下场,比陈默更惨。
她被宠物医院开除了。
她的父母,我的舅舅舅妈,觉得她丢尽了脸,和她断绝了关系。
她在这个城市,声名狼藉,再也待不下去。
听说,她后来回了老家。
再后来,就没人知道她的消息了。
有些人,做错了事,是需要付出一辈子代价的。
离婚后,我卖掉了那套充满着恶心回忆的房子。
用那笔钱,在另一个城市,买了一套小小的公寓。
我和女儿,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找了一份工作,在家办公,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
日子过得很辛苦。
一个人带孩子,其中的辛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无数个夜晚,我抱着哭闹不止的女儿,累到崩溃,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决定。
但每当看到女儿熟睡时那张天使般的脸,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妈心疼我,想过来帮我。
我拒绝了。
我说:“妈,我想靠自己。”
我不想再依赖任何人。
只有靠自己,才能活得有底气。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慢慢地,我从那段失败的婚姻里走了出来。
我开始健身,读书,学习新的技能。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和女儿身上。
我惊奇地发现,离开那个男人,我的世界,不但没有崩塌,反而变得更开阔了。
我不再是那个围着丈夫和孩子团团转的怨妇。
我就是我。
苏晴。
一年后。
我在一个行业交流会上,遇到了陈默。
他老了很多,头发白了,背也有些驼了。
他看到我,眼神躲闪,想装作没看见。
我却主动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我微笑着说。
他愣住了,局促不安地看着我。
“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
我的笑容,自信,坦然。
没有一丝怨恨。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或许,有后悔,有不甘。
但都与我无关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冲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没有再回头。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充满奶腥味的月子中心。
阳光从窗帘缝里照进来。
陈默和林月,变成了两头猪,在房间里上吐下泻,狼狈不堪。
而我,抱着我的女儿,坐在窗边,沐浴着阳光。
笑得一脸灿烂。
醒来后,我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儿,也笑了。
我知道,那段噩梦,终于过去了。
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后来,我听以前的朋友说,陈默再婚了。
娶了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女人。
那个女人,很快也怀孕了。
听说,在她坐月子的时候,陈默又出轨了。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我只是庆幸,我及时止损了。
我带着女儿,去过很多地方。
去看海,去爬山,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女儿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可爱。
她会抱着我的脖子,用软糯的声音说:“妈妈,我最爱你了。”
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有一天,女儿指着天空问我:“妈妈,爸爸在哪里?”
我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告诉她:
“宝贝,你没有爸爸。”
“但是,你有妈妈。妈妈会给你双倍的爱。”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开心地跑开了。
我看着她小小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
我知道,单亲家庭的孩子,成长路上会面临更多的挑战。
但我有信心,能把她教育成一个善良、勇敢、独立的人。
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
生活,还在继续。
或许,未来还会有风雨。
但现在的我,已经无所畏惧。
因为我的手里,牵着我的全世界。
而我的身后,再也没有那个需要我“体谅”的男人。
只有一片,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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