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娱热搜第一的争议新作：“影后”辛芷蕾到底演得好不好？

抖音热门 2025年11月10日 04:36 2 cc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肖浑

《日掛中天》上映，观众终于可以集体检验这个威尼斯影后成色如何。有人说上座率不高，但这部电影作为小成本文艺片，在电影市场一路走低的当下，能够有现在的票房也算不错了。毕竟是时隔14年诞生的中国第三个威尼斯影后，资深影迷和文艺青年应该都会想要一睹为快。

可就在电影上映首日，传出一张疑似为女演员郝蕾的朋友圈截图，把戛纳、威尼斯、东京三大国际电影节都讽刺了一通，说它们都是资本运作的游戏，毕赣、辛芷蕾和王传君今年的获奖也被暗讽。其中关于辛芷蕾的部分是，“威尼斯凭借一个女演员扯头发就可以得影后，这个影后还有含金量吗？”

网上传出的一张疑似为女演员郝蕾的朋友圈截图

最近娱乐圈可真热闹，动不动就刀光剑影的。只不过前几天白百何的微博发飙被证实是误会，她的攻击目标不是电影节，而是导演和制片人，现在这次才是实打实的对电影节无差别扫射。目前虽然依然无法证实这条朋友圈真是郝蕾所发，但是三天过去了，也没见她本人出来辟谣。

而辛芷蕾当天就立刻发文回应，解释说那个扯头发的镜头只是电影的一小部分，“评价一个表演，就像评价一个人，看片段不如看全貌。”然后还提到所谓的奖项运作，“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谁来运作？该跟谁运作？拿钱运作吗？还是什么资本置换？可以运作的话为什么要14年才给我运作了一个威尼斯的影后？为什么要给我运作而不是别人呢？”

辛芷蕾发文回应（图源：辛芷蕾微博）

这样的纷纷扰扰，几乎盖过了电影本身的内容。还好，我是在纷争之前就赶到了电影院，在比较平静的心态下看了《日掛中天》这部电影。在此之前，我只知道从威尼斯电影节现场传来的第一波口碑，那些影评人普遍认为，电影剧情存在一些槽点，但辛芷蕾的表演极其出色，几乎以一己之力把电影提升了一个档次。

抱着这样的心理预期，我本以为会看到一部沉闷的文艺片，告诉自己要强打起精神，千万别看睡着了。但电影内容很快打消了我的顾虑，原来这是一部戏剧张力拉满的电影。片中第一个镜头，就是辛芷蕾饰演的曾美云躺在医院病房里做孕检，她不施粉黛，面容憔悴，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又似乎阴云密布。这是一张很有故事感的脸，让人很快对这个角色产生好奇：她为什么会一个人来做检查？怀孕对于她是一个坏消息吗？一个正孕育着新生命的女人，为什么看起来是如此生无可恋？

很快，剧情又出现了强转折。美云在医院里遇见了一个来看病的男人，由张颂文饰演。他们俩明显是很熟悉的，但见面时又有些尴尬，美云还因此受了刺激，在告别男人后慌慌张张跑到楼梯间，又因为低血糖忽然晕眩，坐在台阶上，拿出巧克力塞进嘴里。她的整个身体都散发出一种焦灼不安的感觉，包括急促的呼吸、手部的颤抖、坐下来的姿势、眼神的病态，种种细节都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整部电影的调子在一开始就定下了，就是让镜头紧紧贴着曾美云这个角色走，去呈现她的表情肢体，她的精神状态，她耳闻目睹的一切。这是名符其实的大女主电影，几乎每个镜头都有辛芷蕾，这个角色又一直都展露出特别饱满的情绪张力，压抑的、痛苦的、迷茫的、心事重重的，同时又带着坚韧，为了生存而独自奔忙。仅仅凭着角色的这份情绪感染力，就让我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看下去。

随着剧情的展开，我们知道了，医院里遇见的那个男人，名叫葆树，是美云曾经的男友。大概七八年前，他们恋爱期间，有次晚上美云开车，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葆树想保护美云，自愿为其顶罪。那个被撞的人不久后死掉了，葆树因此坐了五年牢。他以为美云会在外面等自己出来，没想到美云去看了他几次后，就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他在监狱里，孤独地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出狱后又患上胃癌。他对美云很失望，并没有试图去找她，命运却让这两个人在医院偶遇了。原来美云这几年过得也并不好，她开了个服装店，每天疲于奔命，生意却总会出现各种麻烦；她又找了个有妇之夫（冯绍峰饰演的其峰），在这段新的感情里很卑微，连怀孕了都不敢告诉对方。

剧情复述到这里，没看过的读者也许会忍不住吐槽：怎么会这么狗血八点档？这也是电影遭到部分观众差评的原因。因为剧情里有太多的巧合，而且堆积了太多的苦难元素：车祸、入狱、绝症、流产、持刀伤人、割腕自杀，还有贫穷，曾美云看起来生活很拮据，住很破的房子，这些都会有卖惨的嫌疑。再加上她身上的一连串道德污点，包括让男友顶罪，又离开有恩于他的男友，还当了小三，实在是不太符合当下流行的女性叙事。女性有道德瑕疵，男性却站上了道德高地，而且整个故事太沉重，太压抑，这些都不是当今观众喜闻乐见的特点。

可恰恰是这些特点，让曾美云这个角色无比的复杂立体。辛芷蕾在宣传路演时就这样概括了自己心中的美云，说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她心中有各种欲望，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可同时她心中又有道德的标尺，当自己做出了不符合那个道德标准的事情，她首先就会不放过自己，会陷入无止境的内耗。她没有等葆树出狱归来，一方面是本能地想逃脱困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对葆树。那份恩情太重了，而心中常怀亏欠的感觉又很难受。她既想展开新的生活，又时时沉溺在负罪感里，于是就这样左右撕扯，活得很拧巴。包括和其峰的关系，之所以那么卑微，也是因为那份负罪感，她在惩罚自己，觉得自己不配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样复杂的人物状态，当然会给演员很大的发挥空间。正是那些沉重的元素，把角色逼到了绝境，也激发出了演员的表演潜力。想想看，如果是那种平淡自然的生活流电影，也许会更贴近现实，但角色的情绪浓度一定不会有现在这样强烈。

《日掛中天》的故事主线看似很简单，就是一对旧日情侣的重逢，主要就是辛芷蕾和张颂文这两位演员的对手戏，但其关系的微妙，心理上的交锋过程，都是极其复杂的。美云对葆树，有感恩，有亏欠，想要赎罪，同时也有逃避，有厌烦，想要了结这份关系；葆树对美云，有失望，有不解，同时又残存着往日的爱意，希望能有一个和解，甚至能够重新开始。这可是真正的爱恨交加，相爱相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瞬息万变，在试探、抗拒、示好、声讨、和解、死结之间反复拉扯。两个极度痛苦的人，让观影气氛一直处于紧张压抑之中，直到最终那个让人猝不及防的结局，两人的情绪终于来了个总爆发，就像一个一直被充气的气球，最后突然爆裂开，让人吓一跳，坐在那里震撼得半天缓不过来。看完电影，我有些失魂落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觉得人心是多么的幽暗莫测。

蔡尚君导演说，他拍这个电影，就是想表现当下中国人的精神面貌和道德困境，以及亲密关系中的变化和可能性。这个总结可谓一语中的。欲望和道德的撕扯，应该是我们每个人日常都会面对的困境，而《日掛中天》就是把这个困境给极端化了，浓缩在了两个人的关系里面。而且它还涉及到一个特别中国化的问题，就是人情上的亏欠感。

我们中国人一说起亲密关系的纠葛，往往会用这么一个词来概括：“恩怨情仇”。“恩”字在最前面，因为我们中国人之间的关系，往往都是通过“恩”来维系，我对你好，就是有恩于你，你就欠我一个人情，你以后要还给我的。这样不断地你来我往，人与人的关系就像丝线一样，缠绕得越来越厚实紧密，难舍难分。我们的亲子关系是这样，会强调“养育之恩”；我们的情爱与夫妻关系也是这样，会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爱本来应该是让人温暖舒适的，可一旦与“恩情”、与“亏欠”联系在一起，就会变得沉重，没那么舒服了。

这种心理结构，一方面会让关系更紧密，所谓人与人的羁绊嘛；另一方面，又会让人心变得紧绷和憋闷。而人心毕竟是肉长的，当它紧绷到一定的程度，当然就会咔嚓一下断掉。我们毕竟还是向往温暖、舒适和自由的。这个时候，“恩”就会转化成“怨”，然后进一步演变成“仇”。为什么我们会说“升米恩，斗米仇”？就是因为，恩情和亏欠感如果太重，我们一般人就会难以承受，本能地就想逃避。

《日掛中天》很难得地集中探讨了中国人的这种恩情与亏欠心理，但这也并不意味着这个故事只有中国人能理解。这届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审，除了赵涛，其他都是外国人，他们最终能理解并欣赏这个故事，说明它也有一种普世性，比如人的负罪感、赎罪心理、道德负担，这是西方文艺作品中也很常见的主题。我在看电影的时候，就想到了小说《罪与罚》。

辛芷蕾的表演，其实也做到了东西方风格的交融，既有东方人的隐忍克制，又有西方影视作品里推崇的那种情绪浓度和爆发力，那种与人物无限贴近的沉浸感。看完电影，我本来想找出一个辛芷蕾演技的高光时刻，后来发现很难找，因为从头至尾她的表演一直都保持在一个高位上，让人记住的画面太多了，比如她在片头低血糖的那个画面，她在厨房切西瓜的那个画面，她在经历情绪震荡后一秒进入直播卖货状态的那个画面，她在厕所里经历流产的那个画面，还有她对葆树说出“你还能原谅我吗？”的那个画面，以及最后爆发的那个画面。

她就是那个曾美云。这个角色，我感觉是会留在影史上的，就像之前得过威尼斯影后的那两个角色——秋菊和桃姐。

蔡尚君导演从威尼斯电影节评审那里听到一个说法，他们认为，辛芷蕾这次的表演，是威尼斯电影节近十年来最好的一次影后表演。这个夸奖实在是太有高度了，不知道有没有夸张的成分。我查了下，最近十年得过威尼斯影后的女演员，有演《爱乐之城》的艾玛·斯通、演《宠儿》的奥利维娅·科尔曼、演《平行母亲》的佩内洛普·克鲁兹、演《塔尔》的凯特·布兰切特、演《小心肝儿》的妮可·基德曼，这可是全世界影迷都熟悉的一溜巨星啊！

因为这几部电影我没看全，没法拿她们跟辛芷蕾比。我只能把辛芷蕾放到中国电影这些年的脉络中去比较。想了很久，最近十年，还有能和这个相提并论的女演员表演吗？好像就只有《少年的你》中的周冬雨，和《地久天长》中的咏梅可以出来一战。周冬雨在《少年的你》中的情绪浓度，和美云比较像，但复杂度好像不太够。咏梅在《地久天长》中的人性深度够了，但男主角王景春的戏份和施展空间明显比女主角更多。

《少年的你》剧照

如果不限制在这十年间，我还联想到了两部国产电影中的女演员。《万箭穿心》中的颜丙燕，也是那种沉浸在过往伤痕记忆中而又坚韧顽强的女性，连职业都和美云相关，一个是服装市场的苦力，一个是服装店店主。另一部是《浮城谜事》中的郝蕾，和美云一样，身处于复杂的情感关系，活得痛苦又拧巴。这三个女主角，可以连成一个系列，都是让人很难忘记的经典角色。

《万箭穿心》剧照

郝蕾之前擅长的角色，其实也就是这一类情绪浓烈、阴郁、痛苦、拧巴的女性。所以我很难理解，她为什么会发那样的文字？是因为嫉妒吗？因为自己没得到国际影后吗？她应该没那么小气吧。我真希望这也是一个谣传，希望那个截图是有人杜撰的。中国电影人获国际大奖，本该是值得所有中国电影的一份子，所有爱中国电影的人共同庆祝的事，为什么要互相攻击呢？

希望阴郁、痛苦和拧巴，都只留在电影里。电影之外，我们都敞敞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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